“主公,主公!”郑鸿渐仓皇地策骑自混乱不堪的队伍中驰行,非常艰难地靠近了郭嘉珍。

    “郑公,究竟怎么回事?”郭嘉珍勉力保持镇静,急声询问道。

    至此时,郭嘉珍也只知东面有敌来袭,但到底是什么敌,有多少敌,根本一无所知。

    队伍前后一片混乱,人仰马翻,哭喊声一片,郭嘉珍想找个人问问都不可能,而且母弟妹所在的车辕还需要他来照顾。

    “主公,东面杀来的是杨错兵马,他定已夺占了新都。东面不可去,请主公速向南面撤退!”郑鸿渐衣乱冠斜,气喘吁吁地说道。

    “什么?杨错!”郭嘉珍身体微微一颤,楞住了。

    “主公,且莫迟疑,快护卫太夫人汇合殿后兵马,向南撤退!”郑鸿渐急声催促。

    郭嘉珍猛地回过神来,神色一凛,转头对身旁的宋思杰说道:“思杰,你速带我母亲和妹子去汇合韦熊、孟起,而后随他们向南撤退!”

    “那你(主公)呢?”宋思杰、郑鸿渐齐声惊问道。

    “我来领军挡住杨错!”郭嘉珍决然说道,“思杰、郑公,你们快走!”

    “主公,你走,我来抵挡杨错!”宋思杰急声说道。

    “快走,不要罗嗦!”郭嘉珍厉声怒喝,年轻的面庞显露出无比的坚毅,乍看与当年的郭英乂几乎一般无二。

    就在这时,韦熊飞马冲开人群,驰至郭嘉珍身旁,急声禀报道:“启禀主公,崔宁绕后突袭我军,殿后兵马恐怕坚持不了多久。请主公随末将向南撤退!”

    “什么?”郭嘉珍等人全然懵住了。

    “珍儿,你过来!”宋夫人略显嘶哑的声音从右侧车辕传了过来。

    随后,就见宋夫人在亲兵的护卫下,走下车辕,面色决绝地对郭嘉珍。

    郭嘉珍翻身下马,来到宋夫人身旁,担心地说道:“母亲,外面太乱,您速回车中。”

    “适才的话,我都听到了!”宋夫人沉声说道,“珍儿,如今你父亲的基业只能靠你了。你速随韦将军向南撤退,寻见哥舒将军,共续郭家基业!”

    “母亲,不可……”郭嘉珍听出宋夫人的意思。

    让郭嘉珍抛下妇孺,包括宋夫人自己,独自突围。

    “珍儿,你若不听为娘的话,为娘宁可一头撞死在这里!”宋夫人面容决绝,沉声说道。

    “主公……太夫人之言甚是!”郑鸿渐接口说道,“事急矣,主公莫要迟疑,大局为重!杨错此人并非杀戮之辈,又与老主公有旧,应该不会为难太夫人。我愿留下来,以护卫太夫人安全!”

    “我不会抛下母亲!”郭嘉珍将嘴唇咬出血来,决然说道。

    “不孝子!”宋夫人怒骂一声,毫不犹豫地低头向车辕撞去。

    旁边亲兵见机得快,一把将宋夫人拖住。

    “主公!”郑鸿渐几乎是“吼”着对郭嘉珍喊道,“您当真要亲自逼死太夫人么?”

    “母亲,儿去了,您老人家保重!”郭嘉珍目窒欲裂地痛呼一声,猛一咬牙,飞身上马。

    一个时辰后,这场混乱程度远远超过激烈程度的战事落下了帷幕。

    在杨错与崔宁的两面夹击下,敌军根本就未能组织起什么抵抗。

    最后,除了少数乘着混乱夺路奔逃之外,其余人非死即被俘。

    被俘虏的剑南众人及其家眷被数千兵马团团包围住,明晃晃的刀剑之下,谁人也不敢擅动些许。

    妇孺们紧紧依偎着,瞪着惊恐的眼睛,低声抽泣着。

    杨错与安思霖在亲兵护卫下,巡视战场。

    “主公,这两个家伙简直像疯子一样,拼死也要为逃走的那帮人殿后,三百来人战得就剩这一个。”韦皋指着地上的一人一尸,感慨地对杨错说道,“不然,飞军可以截住那帮逃掉的敌人。”

    韦皋的话,隐隐中带着一丝敬意。

    韦皋所指的一人一尸是两名剑南军将领,活着的那个杨错认识,正是郭英乂麾下将领孟起,当初在油绛城下曾经与他曾照过面。

    另一个已死的人,却是非常陌生。

    “这人是谁?”杨错指着那名阵亡将领,沉声询问道。

    这样一位壮烈战死的勇士,即便他是敌人一方,也是值得尊崇的。

    “只知道姓吕,叫什么不清楚。”韦皋摇头,随即一指被捆缚在地的孟起,“这家伙也不肯说,性子倔得很。”

    “既不肯说就算了。”杨错摆了摆手,不以为意地说道,“到安葬时,在此人坟前竖一碑牌,上面写上‘吕氏某人阵亡于此’即可!”

    说罢,杨错招呼了安思霖、韦皋,转身举步离去。

    孟起浑身血迹斑斑,挣扎着抬起头来,直直地看着魁梧的背影,犹豫了片刻,嘶声说道:“且慢……你当真愿意殓葬我军阵亡将士?”

    杨错缓缓转身,点头说道,“我从不虚言!”

    “这位是已故吕老将军之子——吕盛。”孟起神色黯然地说道。

    “原来是忠良之后,难怪!”杨错眼中赞赏之色一闪而过,转头对韦皋道,“城武,命人人好生收殓吕将军尸身。还有,找人为孟将军料理伤势!”

    “日后若有可能,我会将吕将军葬于吕老将军坟旁!”杨错似自言自语,又似在告诉孟起说道。

    孟起不再言语,但神色却稍有放缓。

    “主公!”高崇文策马驰到我身边,翻身下马后,行礼说道,“俘虏中有人想要见您!”

    “哦?”杨错轻噫一声,饶有兴致地询问道,“是谁想见我?”

    “那人道他是长史郑鸿渐。”高崇文恭敬地回道。

    郭英乂麾下文臣之首的郑鸿渐?

    连他也在俘虏之中?

    看来这次的收获还真是不小,崔宁的“大买卖”之说,恰如其分。

    只是不知道,逃掉的那些人中有没有郭英乂……

    “崇文,带我过去!”杨错点头对高崇文说道。

    不知郑鸿渐究竟想对我说什么?

    “剑南长史郑鸿渐,见过杨驸马!”郑鸿渐衣冠歪乱,显得有些狼狈,但面上却没有慌乱之色,从容对杨错施礼。

    “我早闻足下大名,今日以如此方式见面,实在有些得罪!”杨错迅速打量了一番郑鸿渐,随即笑着说道。“不知长史有何事见教?”

    郑鸿渐从容不迫地说道:“以孝治天下者,不害人之亲;施仁政于天下者。不绝人之祀……驸马与郭节度昔日有旧,当不至于残害其亲属家眷吧?”

    听到这里,杨错已大致明了郑鸿渐的意思,点头说道:“长史放心,我绝不会滥开杀戒。此间老弱妇孺,只要未有异举,我必会令麾下士卒以礼相待。”

    身为武人,战场之上对敌人自是毫不容情,但若是战后去欺负一些老弱妇孺,就未免太没品了些。

    如此行径,与匪类何异?

    “多谢杨驸马!”郑鸿渐躬身施了一礼,继续说道,“在下恬颜,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恳请驸马应允!”

    “请讲!”

    “郭节度虽与驸马相争,如今人死灯灭,还请驸马莫要殃及郭节度家眷。”郑鸿渐长身行了一礼,恳切地请求道。

    “什么?”未等郑鸿渐把话说完,杨错眉头一紧,眼中射出惊讶之色,“郭英乂死了?”

    此消息的确很具震撼性。

    这场仅只一个时辰的战斗,其实伤亡非常有限。

    敌方伤亡的大都是一些顽抗地士卒,文吏家眷的损伤微乎其微,而且在死尸中似乎并未发现似郭英乂模样之人。

    郑鸿渐黯然点了点头。

    “怎么死的?尸身在何处?”杨错不敢相信地急问道。

    “从成都突围之时,郭节度身中流矢,不治身亡。”郑鸿渐还有求于杨错,不敢怠慢地迅速回道,“尸身……”

    郑鸿渐指着右侧不远处的一辕马车,黯然说道:“就在那马车之上!”

    听得这话,杨错毫不犹豫地大步朝那马车走去,那些瘫坐在地的妇孺避之惟恐不及地闪开道路,挤做一团,瑟瑟发抖。

    数十位妇孺紧挨环坐在那辕马车的周遭,似在护卫着马车,见到杨错过来,虽然不少人害怕得浑身发抖,但仍自不愿躲开。

    “呜!”一个小女孩实在太过惊惧,止不住地放声哭了出来。

    一位有着倾城绝色的女子轻轻将小女孩抱在怀中,身体微颤,低声哄弄着。

    杨错微顿了一下,将视线从那女子身上移开,随即尽量将声音放缓说道:“郭英乂的尸身可在车上?可否容我一看?”

    众妇孺中,一位年龄最长的妇人颤悠悠地想要站立起来。

    那位绝色佳人急放下小女孩,与另一位小姑娘一道,搀扶住那位中年女子。

    “这位将军,我夫君已死,还请将军手下容情,莫要残损我夫君尸身。”中年女子勉强向杨错福身行了一礼,语带颤音地说道。

    “这位是郭节度之妻宋夫人?”强自跟随着杨错的郑鸿渐介绍说道,“太夫人不必担忧,杨错将军昔日与郭节度有旧,自不会残损郭节度遗体!”

    这郑鸿渐,分明是想用话把杨错架起来!

    杨错笑了笑,和声说道:“夫人放心,我只是想看上一看,别无他意!”

    宋夫人虽很不愿意,但形势比人强,只是让一众亲眷让开道路。

    虽然只是一群妇孺,但跟随在我身后的高崇文和亲兵,还是精神高度集中地戒备着,惟恐内中会有人发难刺杀杨错。

    杨错走至车前,轻轻掀开锦帘,举目看去。

    一位身着圆领铠甲的中年男子仰面躺倒在车内,面上已没有一点血色。

    在其胸口处深深插着一支羽箭。

    血染衣襟,已经感觉不到这人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果然是郭英乂!

    杨错微微一叹,想不到自潼关一别,再见已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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