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州城南。
残余的剑南军盘据的那片树林中,已是一片狼藉。
刚刚结束的战斗中,吴岚指挥麾下士卒依托树木为掩护,勉勉强强地击退了陇右军步卒的一次攻袭,但却付出三百多士兵的伤亡代价。
当林外的陇右军准备组织第二次攻袭时,林内的郭嘉珍、吴岚也已做好了突围的准备。
“少将军,待末将突出林外,吸引了敌军注意之后,您便想办法混在敌军中扮做追杀末将,而后在途中寻机向南撤退!”吴岚仔细地向郭嘉珍交代道。
郭嘉珍穿着一身刚从阵亡陇右军士卒身上扒下来地衣甲,面色显得异常凝重,缓缓地点了点头,随即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末将不能再继续护卫您撤退了,将军……自己保重!”吴岚抱拳躬身向郭嘉珍深施一礼,随即拔出例插在地的战刀,高声向残余的六百余名士卒喊道,“剑南子弟没有一个是孬种!众将士,可愿随我死战突围?”
“愿随将军死战到底!”剑南军士兵被吴岚鼓起了最后的士气,齐声喊了起来。
“好!”吴岚扬起手中大刀,纵声狂吼道,“跟上我,从西面突围!”
在山林的东面。
杨天佑和曲环等人正在商议如何以最小代价将敌军一举全歼,突然间却听到了林中传来的暴喝声,不由得微感愕然。
“二将军,看来困兽打算做最后一搏了!”倾听了片刻,曲环笑着对杨天佑说道,“听声音,他们似乎准备从西面突围!”
杨天佑冷冷一笑,沉声道:“自寻死路!曲将军,你速领风字营截击溃逃敌军!”
“是!”曲环应声领命,随即飞身跃上神驹驹,率领驻守林东的风字营一部朝西面疾驰而去。
“攻进林内!”与此同时,杨天佑也对步卒下达了攻击命今。
“跟这些狗杂碎的骑兵拼了!”吴岚双眼赤红,率领麾下士兵朝拦截他们的风字营的一部发起了疯狂的攻击。
在这一刻,心存必死之志的剑南军已抛开了对骑兵的畏惧,完全是准备以命搏命!
但可惜的是,风骑军却根本不准备进行无谓的死斗!
很快,只能近身肉搏作战的二、三曲骑兵拉开了与剑南军士卒的距离,只留隶属第一曲的风骑与敌游斗。
“嘟……嘟……嘟!”驻守林西的第一曲风字营轻骑的第一屯。
拥有奇特夜视能力的军司马,眼睛竟然泛出狼一般的幽光,看着朝自己这边猛冲过来的敌兵,咧嘴笑了笑,忽地发出寒碜人心的狼嚎。
第一屯的轻骑迅速完成收刀取弓的动作,随即动作异常整齐地开弓上箭,“蓬”地一声,数百支狼牙箭激射而出。
数十名残存的剑南军在吴岚的率领下,朝西面狼奔豕突。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轰隆的马蹄声已经越来越近。
“天杀的骑兵,天杀的曲环!”吴岚牙齿咬得嘎吱作响,低声恶毒地诅咒着,但脚下的步子却不敢稍作停留。
不到两盏茶的工夫,六百多兄弟竟然就这剩下这最后的三、四十兄弟!
曲环的骑兵,就好象雷仝所说过的北疆草原上最为“阴险恶毒”的豺狼一般,一口一口的戏耍、噬咬着猎物,直至让猎物流尽最后一滴血。
而自己和麾下的士卒,正是那只“可怜”的猎物。
吴岚的坐骑,已在适才突围时被敌军骑兵射死。
虽然明知再怎么奔逃下去,也不可能摆脱敌骑的追击,吴岚还是咬紧牙关坚持着。
此时此刻,吴岚的目的已经不是为了寻求自己的脱身,而是为了全力吸引敌军的注意力,以便郭嘉珍能够逃出生天。
透过寒凉如水的月光,吴岚瞥见前方不远处又有一片不大的树林,急忙领着数十名残兵朝树林所在狂奔过去,意图以此为掩护再拖一拖敌军骑兵。
便在将要抵达树林之际,林中突然闪出数十人,恰好与吴岚等人迎面撞上。
“山南军?”
借着月光,吴岚一眼就认出了这群人所着的正是山南军的衣甲,不由得惊呼出声。
山南兵怎么会出现在扶州?
“剑南军?“与此同时,那数十名山南军的头领也认出吴岚等人的身份。
“死去!“吴岚断喝一声,毫不迟疑地挥刀前斩,刀锋迅疾如风,直取那名头领。
“铛!”出乎吴岚的意料之外,那名看起来仅是山南军基层士官的头领,手底下的功夫颇为不俗,面对吴岚带着“突袭”意味的一刀,居然能够有惊无险地接下来。
“无耻的剑南狗贼!”那名山南军头领面现怒色,厉喝了一声。纵身向前,手中战刀自右而左斜斩下来。
“杀!”那数十名山南兵也随着自己的头领,与对面的剑南军混战在了一起。
吴岚心中几乎郁闷至死,后面曲环的骑兵即将追上,前面的去路居然又被一伙不知从何而来的山南兵给堵住,而且一时之间根本无法解决战斗。
尤其是那山南军的头领,身手完全不输于吴岚,一柄普通的环首刀在其手中挥舞地虎虎生风,而且是越战越勇。竟将吴岚纠缠得动弹不得!
就在两帮人混战之际,一直尾随在吴岚身后的风字营轻骑已然掩袭而至。
一马当先驰在最前列的曲环,有些惊异地看着前方地混战场景。
“我乃陇右节度使麾下果毅别将曲环!多谢里面的朋友截住剑南的败军,可否请诸位暂且让到一边!”
虽然不清楚与吴岚败军交战的究竟是何方的兵马,但细心的曲环还是先让风字营将混战中的两方统统包围了起来,而后朗声招呼。
那名山南军的头领闻听曲环之语,不惊反喜,奋尽全力一刀将吴岚逼退少许,随即纵身后跃,让到了一旁。
“兄弟们不必与敌人纠缠。快退到我这边来!”
很快,混战中的两方便分离了开来,剩余的二十余名山南军步卒相互配合着避开敌军的攻击。退到了头领身旁。
“嗾!”
“嗾!”
“嗾!”
数十支长箭迅速无匹地钉在了山南军身前地空地上,阻住了剑南兵的继续追击。
曲环扬起手中银枪,止住麾下轻骑的射击,随即沉声对包围圈中的吴岚喝道:“吴岚,如今你已无路可退,何不弃械归顺我军。以你之才,为逆贼效力实是明珠暗投,若肯投在大唐麾下,必可大有一番作为!”
在连日以来的地交战中,曲环也看出吴岚是一名难得的人才。有些不忍下手直接将其击杀。
“哈哈哈……”吴岚放声狂大笑起来,“要吴某背主投敌,除非日从西出,江河逆流!”
收敛了笑声后,吴岚连番厮杀之后略显苍白的面庞上,流露出异常决然的神色,厉声对曲环喝道:“曲环,废话休要再说。今日能与你一战而死,也算不枉了。来吧!”
话语刚落,吴岚便疾步冲向曲环,手中大刀以一往无前气势猛地斩下,竟是全然不顾自身安危。
“曲将军小心!“那名山南军头领不知曲环武艺如何,见吴岚以命搏命威势骇人的一刀,不由得急出声提醒道。
曲环摇了摇头,眼中射出一丝激赏之色,随即轻点马腹。
神驹猛地起动,转瞬之间已至吴岚跟前。
此时,银枪如划过夜空的一道白色闪电急刺而出,速度之快,已然达到人所能想象的极限。
“铛!”一声清脆的金铁相撞声后,久战已疲的吴岚再也握不住手中的兵刃,大刀一飞冲天。
随即,森寒的银枪枪尖直接停在了吴岚的咽喉前不到一寸的位置。
“一招败敌!”那名山南军头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适才自己与吴岚交手了近十回合,很清楚吴岚的武艺比自己也只是稍逊些许。
若是继续战下去,百合之内恐怕分不出胜负。
但曲环,这个从来就没听说过的陇右军将领,居然只用一招就将吴岚制服了!
这是何等的武艺……
亏自己还一直以为武艺韬略天下少有,没想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山南军头领震惊地看着曲环,骇然地摇了摇头。
“吴岚,可愿投降?”曲环不愿放弃地再问了一句。
“罢了……”吴岚黯然地摇了摇头,突然纵身向前,直接朝枪尖上扑了过去。
曲环手腕一震,银枪陡然转向,枪尖避开了吴岚的咽喉,险险地从其颈部滑过。
随即,略带旋转的枪身重重地在吴岚地颈部撞击了一下。
“啪!”吴岚眼前一黑,意识迅速消散,身体挺直地仰天倒了下去。
“吴岚已然就擒。尔等还不束手投降,更待何时?”曲环立马横枪,厉声向残余的几十名剑南军呵斥道。
“啪嗒!”伴随一阵兵器落地声,残余的剑南军士兵尽皆伏地请降。
吴岚的战败,已彻底打消了他们的斗志!
“留一屯人将俘虏押送回去,其余各曲屯以什为单位,分散拨索四周,看有无遗漏的敌军。无论有无结果。半个时辰后返回扶州!”曲环沉声向麾下轻骑吩咐道。
“是!”
待大部风骑军领命呼啸而去后,曲环飞身下马,来到那名山南军头领地跟前,抱拳说道:“多谢相助擒拿剑南败军。敢问尊架何人,贵属是何谁家兵马?”
“曲将军客气了!”那头领赶忙躬身回礼说道,“在下是沧州人贾耽,本是山南道节度使麾下小将,因慕杨驸马知人之明,特来相投!”
“足下武艺非凡,若得你相助。正是大帅之幸啊!”曲环目射异彩。笑着将仍自躬身抱拳的贾耽扶了起来。
适才贾耽与吴岚的激斗,曲环也是看在眼里的。
身为武学大行家的曲环,一眼就可判断出贾耽的武艺比之吴岚甚至还要稍高一筹。
“多谢曲将军!”贾耽满面激动之色。
再向曲环行了一礼,随即有些踌躇地问道:“敢问曲将军,驸马可还在扶州?”
“恩?”曲环剑眉一挑,轻噫一声说道,“足下认识大帅?”
“多日前,小人曾在扶州有缘一识驸马虎威!”贾耽恭声回道。
“大帅目下不在扶州!”曲环淡笑着回道,“咱们还是先回扶州再做详谈!”
“是!”贾耽执下属之礼回道,“小人已经不是山南军小将,若曲将军不弃,直接叫小人表字——敦诗即可!”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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