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为何还不让人开城?请莫要戏耍末将!”
城下的崔群很快便在身边士卒的提醒下,留意到了李晟的出现。
沉默了片刻后,李晟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
听得李晟狂放的笑声,崔群的身体不为人注意地微微一颤。
但,他随即又大声喊道,“大人,却不知您为何发笑?”
“崔群。我问你,军中果毅别将是何人?”收敛了笑容了,李晟冷冷地问了一句。
“这……”
等了片刻不见回答,李晟又接着问道,“军中牙门将又是何人,你可说得出来?”
城下又是一阵沉默。
至此时,原本尚有些疑惑的值城军司马,已经对李晟的猜测深信不疑。
如果真是从兰州过来的援军,怎么可能不知道陇右军里的两大高级将领,果毅别将曲环和牙门将刘玄佐。
李晟再次放声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不屑和嘲讽:“剑南军的狗贼!到现在仍要继续装下去吗?”
“蓬……”
突然间,一个沉闷的声音迅速传入李晟的耳中。
本身就是神射手的李晟,立时就判断出是那是弓弦震动的声音,随即便感觉到有一股森寒的感觉扑面而来。
暗叫一声不妙,李晟毫不犹豫地身体后仰。
“嗾!”一支狼牙箭带着凌厉呼啸,闪电一般贴着李晟的身体疾划而过,箭身周围的气劲竟将李晟的面颊带出一道血痕。
“好厉害!此人的箭技之强,绝不在我之下!”险险地躲过突袭他的狼牙箭后,李晟有些骇然地同时,却也不禁兴奋了起来。
待立稳身形之后,李晟迅速以右手取出背负在身后的两石强弓,左手从身侧箭囊里钩出三支长箭,一齐搭在弦上,猛一发力弓成满月,瞄也不瞄扬手便射。
“嗾!”
“嗾!”
“嗾!”
三支长箭几乎不分先后地被连珠射出,以惊人地速度成品字形,完全逆着刚才袭击李晟地狼牙箭轨迹返射回去。
正是李晟的最强箭技——日月连环!
“嗬……”偷袭李晟不成的崔群还未及懊恼,便发觉李晟的强力反击已经过来,不由得轻吸一口凉气。
随即,他整个身体如同绷紧的虾子一般,猛地连续后跃几步。
“踏!”
“踏!”
两支长箭射空,径直插入到冰凉的泥土中。
但第三支箭却轻易地切破崔群的臂甲,在其左臂上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好箭术!”一向自以为箭术无双的崔群,未曾想到会碰到足可与自己匹敌的神箭手。
一个不慎,竟险些受重创。
“攻击!”随着李晟地一声断喝,城楼上的名弓箭手迅速露头,疯狂地向城下倾泻着一轮轮的密集箭雨。
“啊!”
“呃!”
没有充足准备的“崔群”部士卒突遭箭袭,尽管奋力闪避,仍被箭雨射倒了上百人。
“撤!快撤……”崔群厉声狂喝着,率领麾下士兵逃离出了弓箭的射程之外。
在李晟的带头之下,城楼上的士兵齐声大笑起来,嘲笑着落晃而逃的敌军。
“先笑上一阵吧!待我再来拜访之时,你等便永无此机会!”黑暗的远方,遥遥传来了崔群的声音。
乾元元年八月十二日,战争的阴云再次笼罩在抚州城上空。
自清晨开始,一队又一队的剑南军步卒出现在抚州西城门外。
在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内,便已集中起了近万名士卒,并且还有士兵陆陆续续地出现。
恰好超出守城士卒弓箭的最大射程,在离城池三百步远处,已经集结就位的剑南军士兵,排着异常整齐的阵型,静静地注视着不远处的抚州城。
深沉而悠长的牛角战号声,不断地回响在剑南军战阵与抚州城的上空。
抚州南城楼上,不少缺乏战场经验的陇右军士卒神情紧张地看着城外威势逼人的敌军,心中不由得“咯噔”一沉,恐慌的情绪逐渐占据了内心。
“哼!”就在这些士兵徨惑不安之际,在他们的耳边‘清晰’响起了李晟不屑的闷哼:“剑南军的狗贼,真正的厮杀本领没有,花架子倒是十足!”
“前些日,我陇右大军南下在文州、龙州轻轻松松便击灭剑南军四万,足可见这些剑南军狗贼是何等无能!”
李晟面色不改地将被歼的剑南军人数夸大了一倍。
随即,他以异常豪迈而富有鼓动性的语气高喊:“众将士,如今城下剑南贼军不到万人,我军又有抚州这座坚城,只要能守卫城池两、三日,我陇右大军便会赶到增援。到时,我等与援军里应外合,杀敌立功便如吃饭穿衣一般容易!
“众将士,可愿随我与这些无能的剑南贼军斗上一斗?”李晟高声反问道。
“愿随刺史大人破敌!”城楼上的守卒在各自军司马和什长的带领之下,齐声回应着李晟。
李晟那一番极富鼓动性的话语,迅速便将城楼守卒的不安情绪平定了下来。
得知剑南军不过徒具架势,实则却是,无能”这些士卒内心的恐惧自然大减。
又知晓兰州的援军不久便能赶到,士兵们心中最后的不安也逐渐趋于消散。
不为人所注意地角度,李晟却不由得暗自轻出了一口气。
战阵经验丰富的李晟相当了解自己麾下士卒的情况,更加清楚如果不能将士兵慌乱的心绪尽快安定下来,不要说坚持两、三天,恐怕今日就是城破之时。
而城外的剑南军故意摆出整齐的阵型,却不着急进攻,其目的也正是为了震慑自己麾下士卒,以期能够不战而胜。
“看来这些剑南军是躲过了崔将军的探哨,玩了一招漂亮地‘瞒天过海’之计,诈做要进军昌隆县,其实这些步卒可能早已翻山北上,经由陆路潜行至此抚州!”
想起了昨日崔宁的敌情回报,李晟大概地猜出剑南军突然出现在抚州城外的原由。
“刚才城头喊话之人是谁?”
剑南军阵中,领军中郎将雷仝略有些惊异地发现,城楼上原本颇显慌乱的敌军士兵,被城头一员敌将一阵鼓动之后竟然恢复了镇静,而且似乎还呈现出士气高涨的趋势。
“应该是杨错任命的抚州刺史李晟,听闻此人曾是王忠嗣麾下的先锋大将刺史,后因与上司不合,投奔了杨错!”
一旁的吴岚收回了眺望的目光,朗声回道。
剑南大军临出发的前一天晚上,吴岚曾奉哥舒晃之命。向刘展探询了抚州地基本情况。
“此人颇富治军之才。不是个容易应付地对手!”雷仝不由的眉头微微一皱。
剑南军辛苦营造出的逼迫性气势,竟然就如此被对方化解了。
“而且此人手底的工夫也不赖!”摸了摸仍隐隐有些火辣感觉的手臂,翠群沉声接口说道。
郭嘉珍不屑地冷哼一声,说道:“只看城头的情况,便知城中守军数量有限,料想其兵力至多有我大军三分之一。以我如此绝对优势的军力,他纵然有通天本领也是无济于事。既然诈城、威吓的手段都派不上什么用场,那就只有强行攻城了!”
昨天晚间崔群伪装成陇右军意欲诈开抚州城,其实并非郭嘉珍本意,而是大军出动之前由哥舒晃、刘展向郭英乂所进献的一条取城计策。
郭嘉珍对这种“见不得人的阴谋诡计”根本不屑一顾,而且对哥舒晃干涉自己统军作战更是反感,只不过看在父亲的面上才勉强答应崔群去试一试。
“将军不必着急,还是先命人去迫降。李晟投奔杨错时日不长。未必便会那么忠心于杨错,若对其利诱威逼一番,说不定可使其归降。这样便可省下许多工夫,减少士卒伤亡!”
“日后我军可能还要进攻兰州,此刻能减少一分伤亡便是一分!”
吴岚和声向郭嘉珍劝谏。
略微思索了片刻,郭嘉珍面色稍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说道,“你派人去试试,若他仍不愿投降。便立即举兵攻城!”
“是!”吴岚恭声应道,随即策马来到军中一名专门负责喊话的大嗓门士兵身旁,仔细地向其交代了一番说辞。
半盏茶的工夫后,那名大嗓门士兵走到军阵前列,小心地估算了一下与城池间的距离后,在距城墙二百步处停下。
随即,他扯开嗓门大声喊起话来:“请李晟将军听话,前些日,几十万山南军已在梓潼被我剑南军全部歼灭,入寇文州、龙州的杨错贼军也已被我十万大军团团包围,覆灭不远。
“如今我家郭节度亲率大军数万征讨抚州,城中守军若是顽抗,必然玉石皆焚。但郭节度念在李将军从恶不久,愿给将军一个弃暗投明的机会。只要李将军愿意归降,我家主公必然厚待将军!”
城楼上的李晟听罢劝降的话语之后,想也不想即放声大笑起来。那隐含不屑的狂放笑声令城外的一众剑南军将领个个眉头大皱。
“郭英乂小儿朝不保夕、败亡只在片刻之间!尔等鼠辈居然还敢诈我李晟,可笑,可笑之极!”
笑声逐渐消歇下来后,李晟朝城外纵声狂喝道,“鼠辈,早些滚回剑南,洗净脑袋,等我大军前去收取!”
“李晟。你若再冥顽不灵,我大军便要即刻挥师攻城,破城之后必然鸡犬不留……”见利诱不成,喊话士兵又照吴岚的吩咐开始恐吓起李晟来。
但话尚未说完,一支雕翎长箭便从他的口中穿过,强劲的力道竟然将其整个人生生钉在地上。
“你要战,我便战!”
城上,李晟垂下手中强弓,冷若寒冰地朝城下断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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