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看韦皋与朱翔交手了数合之后,杨错即判断出两人的武艺在伯仲之间。
在正常情况下,应该在百合开外才能分出胜负。
但如今剑南军大势已去,朱翔的发挥肯定要受到影响,交锋的越久应是对韦皋越有利。
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杨错原本即是想以朱翔来磨练磨练韦皋。
但是,没有想到朱翔却是个丝毫轻忽不得的角色。
一个不留意,便险些葬送了韦皋的性命。
看来还是尽快将朱翔拿下为好,省得他再施冷箭!
杨错心念一动,轻夹叱拨赤的马肚,打算亲自出击。
险遭朱翔暗算得手,让韦皋惊出一身冷汗之余,又不禁恼怒到了极点。
虎吼一声后,韦皋立即拍马疾冲向前,枣阳槊含愤出手,枪法如天河之水般连绵不绝,攻向朱翔。
在至怒的情势下,韦皋的枪法竟然突破原先的层次,更精进了一步。
面对韦皋一枪紧似一枪的强势怒击,朱翔已稍有些左右难支的感觉。
而另一方面,严越卿的出现更是令朱翔心悸不已。
朱翔曾经与严越卿有过数面之缘,知道他是剑南道绵州刺史严武之子。
但是,为什么严越卿此时竟然出现在石门山,而且还是在敌对的陇右军。
“难道全家父子已经叛投到陇右军?若果真如此,那北线的巡江水军岂不危险?那龙州……”朱翔已不敢再想象下去。
浮动的心绪立时便影响到了朱翔的身手,再加上韦皋武艺的突然精进,两人之间的战局平衡迅速便打破。
“好小子,果然没有辜负我的冀望!”韦皋武艺的突进自然没能逃过杨错的眼睛。
轻轻一笑后,杨错止住了将要加速起来的叱拨赤。
韦皋已基本将朱翔压制住。
照这个势头下去,十回合之内比分胜负,并且朱翔也再找不出机会施展他的骑射绝技了。
既然如此,也就不需要自己再动手。
“弓箭手,四层连射阵型展开!”
眼见弓箭手已进到距离战场不足百步,统军的都尉立即按照我的指示,下达了列阵命令。
在一阵暴风骤雨般的狂攻之后,韦皋终寻见朱翔的一个破绽,毫不犹豫地挥刀极速攻出,直取朱翔右肋而去。
眼见枣阳槊来势已不可抵挡,朱翔面色微变,低骂一声后,双手持刀反横在自己身侧。
“镗!”
枣阳槊恰好斩在朱翔长刀的刀柄之上,但至刚至强的劲力竟强行突破阻挡,继续迫向朱翔的肋部。
尽管朱翔察觉不妙并竭力闪避,但凌厉的枪气仍然轻松划破其右侧护身铁甲,透体半寸有余。
“呃……”朱翔闷哼一声,皮开肉绽的楚痛令其额头上冷汗不自主地溢出。
“死去!”韦皋得势不饶人,枣阳槊抡圆半圈,奋力刺去。
“将军小心!”眼见朱翔即将闪躲不及,数名剑南军士兵忽然冲至其身前,各举刀枪架向枣阳槊。
“噗……噗……噗……”
强劲至极的枪气一触及那几名不自量力的剑南士兵,即如星辰破碎一般炸开。
三名直接锋芒的士兵立时便被绞成无数肉块,鲜红的热血狂喷在方圆一丈范围以内的地面上。
大红色的战甲上已被鲜血染成红色,面上也被喷上无数血点,令韦皋凭添数分悍勇之色。
“想不到,城武居然已经这般厉害!”杨错微惊地顾望着韦皋那一刀所带来的震撼效果。
“可恶!”朱翔已知自己无法抵挡住韦皋的攻势,无奈地咒骂了一声,拨马便走。
“掩护将军撤退!”一名剑南军军司马见朱翔遇险,立即狂吼一声,招呼其他士卒和他一起护卫。
“郑司马,你领一部兄弟跟上将军,我带其余兄弟抵挡敌军!”另一名军司马高声回应道。
“周司马……”郑姓军司马也知道现在不是客套的时候,咬牙沉重地点点头,随即果决地喝令道,“一、二屯,跟我走!”
虽然名为两屯,但连番厮杀后,实际剩余的士卒已不足三百。
郑姓军司马领着这两百多人的残存士兵迅速脱离战斗,紧随在朱翔身后向南面撤退下去。
“死战不退!”
另一名周姓军司马狂吼一声后,状若疯狂地冲向敌军。
“死战不退!”
被留下抵抗敌军的两屯士卒,和着周司马发出最后的怒吼声……
“杀!”一刀击伤朱翔之后,韦皋心中的怒火已渐渐消去。
见朱翔落荒逃离,韦皋也没有着急追赶上去,反而指挥士兵开始围攻起顽抗的剑南军来。
“杀!”严越卿领着近卫士卒,配合韦皋从敌军的另一侧强势切入,形成了夹击的态势。
韦皋与严越卿,便犹如两只稚虎,齐心协力绞杀着顽强抵抗的剑南军。
“啊!”拼死抗击的周司马在奋力斩杀两名敌兵之后,被严越卿一刀自右肩到左肋劈成两瓣,惨呼一声后,生机消逝。
“敌酋已死,余众投降不杀!”见敌军首领被严越卿斩杀,韦皋厉喝一声,想迫使仍在顽抗的残余敌兵投降,但回答他的却是急刺而来的一支长枪。
架飞长枪后,韦皋顺势一刀将来袭的敌兵斩杀。
见残存的近百名敌兵竟无一人愿意弃械投降,韦皋眉心一皱,随即沉声喝令:“冥顽不灵,全部格杀!”
“呜……呜……呜……”又一阵激昂的牛角号声,忽地从石门山南面响起。
好极了,马燧和野诗良辅终于及时赶到。
听着两短一长的牛角号声,杨错嘴角微微扬起。
合围终于完成!
突破沿路敌军的阻拦后,朱翔策马一阵狂奔,将要到山脚时,却忽然惊愕地发现适才朝岭下亡命溃逃的两军士卒,竟然又出人意料地退了回来,而且几乎人人脸上都挂着惊骇的神色。
又怎么了?
朱翔强忍着右肋的伤痛,勒住战马,举目向前看去。
但是,涌动的人流却遮挡住了他的视线。
当朱翔准备继续策马向前一探究竟之时,山下又竟然响起了牛角战号声,并与北面陇右军的角号声交相呼应了起来。
“难道……山下也有陇右军的人马?”朱翔透体冰凉,面色灰白如土,楞楞地盯望着山下方向。
“将军!”忽然间,南面方向有人大声朝朱翔喊道。
听得呼唤声,朱翔方始回过神来,连忙寻声看去。
入眼处,却见数名剑南军士兵抬着一人正朝自己这边退却过来。
“啊!居然是宋刺史的亲卫!他们不是护卫宋刺史撤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他们抬的人又是谁?”
朱翔辨认出那几名士兵正是宋世礼的亲兵,心中疑窦顿生,急忙策马迎了上去。
“宋刺史!”待见到被那几名亲兵所抬之人后,朱翔惊骇欲绝地失声喊了起来,随即迅速翻身下马,急步上前。
宋世礼双目紧闭,面无血色,呼吸极其微弱,身上的衣甲被鲜血染得全然殷红。
在胸口处,一支锋利的短柄刺枪深深地刺入了宋世礼的胸腔中,枪身透体足有半尺,汩汩的鲜血不住地从伤口出溢出。
生机正在迅速离宋世礼而去!
“将军,不能拔!只要一拔出来,宋刺史可能就……”
朱翔正欲将动手将仍深插在宋世礼胸口的刺枪拔出,旁边一名年龄较长的亲兵急忙出声说道。
朱翔止住了拔枪的动作,却忍不住猛力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随即惊怒交加地急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带宋刺史先撤离的吗?为何会变成这样?”
“将军,下山的路口已经被一支穿我军衣甲的敌军给堵住了。我们护卫着宋刺史还没退到山下,就遭到了他们的攻击……”那名年龄较长的亲兵语带悲声地回道。
“哼!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身为亲兵,竟然连宋刺史都护卫不住?”朱翔激愤地怒叱道。
“将军,不是我们不护卫,而是实在护卫不住!十几个兄弟就剩下我们几个人带着宋刺史逃了回来,其余兄弟都……”那名亲兵伤恸地辩解道,“那支敌军就是用这种短柄枪来投射!上百支枪一起飞过来,根本就没有任何办法抵挡。”
“侵掠如火,不动如山!”
一阵阵异常整齐洪亮的喊阵声,突然从南面山下响起,并不断地朝接近过来。
随即,便看到被迫回山上的叛军和剑南军的溃兵,愈发慌乱地溃逃起来,涌动的人流直接对朱翔等人构成了冲击。
“都给我死开!”在溃兵的冲击下,抬负宋世礼的几名亲兵东倒西歪。
眼见便要坚持不住,悲愤不已的朱翔也不管究竟是己军士兵还是叛军士兵,毫不留情地斩杀着任何一个敢于冲击宋世礼的人。
韦皋奋力再斩杀一名敌兵后,才发觉周遭已没有任何站立的敌人,轻哼一声,将枣阳槊垂了下去,随即感激地向身旁的严越卿说道,“严将军,刚才多谢你相救!”
“韦将军不必客气!”严越卿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笑着回道。
韦皋将枣阳槊交在左手,笑着朝严越卿伸出右手。
严越卿微楞了一下后,会意过来,拨转马头,也伸出右手与韦皋紧握在了一起。
片刻后,两人齐声大笑了起来。
“传令!命南北两军继续压缩敌军,尽快迫降敌军!”冷静地观察着战场形势的发展,杨错沉声对身旁的号角兵命令道。
这一战差不多也该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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