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漏偏逢连夜雨!
这句话用在郭英乂身上是再恰当不过了。
在“外敌”难退的情况下,内乱竟然又再次发生!
而且就危害性而言,这次的叛乱恐怕还要更胜上次的杨子琳反乱。
上次还有哥舒晃来闪电平叛!
如今,哥舒晃仍然陷在梓潼城下,靠宋世礼平叛恐怕就有些勉为其难。
最要宋世礼命的还不是那些个叛军,而是陇右军!
这是个绝佳的一举击破龙州所有守军的良机。
不出意外,为了在最短时间内平定叛乱,宋世礼必定会将龙州所有军力尽数调动起来,甚至有可能向临近的江油“求援”。
而他绝对不会想到,陇右军已然潜袭至他的眼皮底下。
如果能够利用宋世礼军与那些叛军两败俱伤的良机,从背后发起奇袭,击败宋世礼军简直可以说是易如返掌!
“马将军,可曾派出细作?”
“大帅放心,一个时辰前末将就已派出细作,只要一探得宋世礼军的消息,他们便会回来通报!”
尽管杨错把话说的很简要,马燧清楚地把握了其中的意思。
“做得好!”杨错点头赞许。
马燧行事沉着稳重,料事周全,很能让人放心。
“大帅,咱们下一步的目标是什么?继续攻取江油?”严砺急切地询问道。
“不!”
“既然敌情已经发生变化,计划也当有所变化!秦侃、陆万叛乱乃是天赐我军之良机。乘这个机会,将龙州守军一举全部端掉!”
“在未获得宋世礼军确切情报之前,各营曲屯暂且驻守平武郡,以做休整!”
“严将军,自明日起,你领水师战船就于平武一带巡防,随时派遣快船保持与崔将军的联系,一旦获得哥舒晃军回师的消息,必须以最快速度通报于我!”
杨错连续发号施令。
“是,大帅!”马燧、严砺等人齐声应道。
“恩!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事吗?”杨错微微颔首,和声询问道。
“大帅,在被咱们俘获的平武官吏里面,有个人挺有意思,您要不要见一见?”严砺露出一丝兴味的笑容,出声说道。
“有意思?”听严砺这样一说,杨错嘴角微微一扬,“是个什么样的人?”
“此人年纪二十岁左右,仅是平武的一名县吏,但相当有胆识。我们在诈取城池的时候便险些被此人识破。”
严砺摸了摸头,有些迟疑地说道:“这人的姓名有点怪……叫什么来着……”
“章彝!”严越卿接口说道,“此人出身庶族,家境贫寒,在龙州颇具才名!”
严越卿似乎对章彝的有些了解。
“章彝?”杨错低声喃语了一句,随即闭目沉思起来。
章彝,只记得在原先的历史轨迹中,此人似乎是严武麾下的名臣之一,但对他的具体事迹和经历却是一无所知。
“严将军,你去把章彝带到大堂来!记得稍客气些!”杨错和声对严砺说道。
“好咧!”严砺笑应了一声,迅速步离大堂。
不多时,严砺引着一名文士打扮的年轻人回到了大堂。
“大帅,人带来了!”严砺躬身向杨错行了一礼后,退到了一边。
这人便是章彝?
相貌倒是不俗,也颇有几分才士的气质!
仔细打量了年轻文士片刻后,杨错发现了他身上最为惹人注目的特质。
一种不卑不亢的气度,尽管此刻身为俘虏,但仍然保持着不屈的风骨。
若是一个武人能够如此,杨错还不觉得希奇,但他一个文士,能够做到这样的确是很了不起。
“你便是章彝?”杨错尽量放缓语气问道。
“既已知道,何必再问?”章彝对杨错的和声温语毫不领情,看也不看他,将头一扭沉声说道。
杨错面色未变,不温不火地说道:“先生,可知你的性命正在我掌握之中?你如此顶撞于我,我是不是该命人斩下你的首级?”
章彝轻哼一声,转过头来颇为不屑地说道:“要杀要剐,息听尊便!虽威武不能屈大丈夫!”
听得章彝此言,杨错微微一笑,借机思索起下面的说辞。
片刻后,杨错和声问道:“大丈夫?敢问先生可知何为大丈夫?”
“孟子有云‘富贵不淫,贫贱不移,威武不屈,此之谓大丈夫也’!”章彝冷笑说道。
“哈哈哈……仅是富贵不淫,贫贱不移,威武不屈,便可为大丈夫?如此,这大丈夫也来得太过容易了吧!”
“此乃先贤之言,世之大道也!你一介武夫,知道什么?”章彝眉头一皱,冷声回道。
“先生,你是否听说过‘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杨错收敛了笑容,“以你目前之状况,上不能固卫社稷、报效天子,下不能安抚黎民,何敢妄称大丈夫?”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章彝轻声念叨了几遍,疑惑地问道:“这话是谁人所说?为何我从未听闻过?”
“休问何人所说,先生以为这话可有道理?”杨错并未回答章彝,却反问了他一句。
“忠君安民当是大丈夫之所为。”章彝略一思索,微微点头说道。
等得就是你这一句话!
杨错淡淡一笑:“先生,以我之见,你之所作所为恐怕与忠君安民相距甚远!故而,你何德何能可被自称为大丈夫?”
“你……你休得污蔑于我!”年轻人果然经不得激,立时便恼怒了起来。
章彝初时的冷淡不屑之色此刻已全然不见,面上满是激愤,厉声说道:“自出仕以来,我虽位轻才薄,然无时无刻不尽我所能以报效朝廷,利我县中百姓!你休要信口雌黄……”
“呵呵……”杨错不由一笑,“敢问先生,你报效的究竟是何人?当今天子?天下黎民?还是祸国殃民的郭氏?”
“荒谬!”章彝生气道。
“先生,你并非不明事务之人,为何甘心明珠暗投,效力于奸佞郭氏。何不弃暗投明,改弦更张?你别忘了,大唐才是正统所在,任凭郭英乂如何狡辩,也无法否认这个事实。”
“……”章彝虽默然不语,但却转过了头不愿看杨错。
显然是在表示拒绝。
看来还得再下一剂猛药!
杨错面色微沉,肃声叹道:“我听说你是龙州少年俊杰,才识高远。今日一见却是名不副实,你非但善恶不明,忠奸不分,恐怕才能也有限的很!莫说一州,恐怕一县、一乡之才都未必算的上!哎……人言何其之虚!”
“你!”章彝身体微微颤抖,转头怒目注视着杨错,眼中的火焰似要将他吞没。
显然再也受不了杨错的讥讽之语,他按捺不住地怒叱道:“我如何善恶不明,忠奸不分?我之才干如何要你评说?休说一县一乡,纵是一郡一州我也能治理井井有条。”
“徒逞口舌谁人不会?有胆你便做与我看看?”
“做便做!若给我一县一郡,我必能治理得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使民尽殷实!”
章彝年轻白皙的面庞,已然赤红。
“好!”杨错将身前桌案一拍,立起身形,沉声说道:“我便给你这个机会!从今日起,你便是这平武郡太守!希望你能兑现自己的诺言,使平武郡能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民尽殷实!”
“一言为定!”章彝脱口而出道。
但随即,他迅速抬起头来直视着杨错,面上的神情变的异常复杂,显然是明白中了杨错的激将法:“你……”
杨错走到章彝身前,拱手轻施一礼,面上重新浮现微笑,真诚地说道:“先生,我也是慕先生之才,才出此下策,还望先生见谅。请先生看在平武百姓的份上,接下太守一职!”
章彝面色阴晴不定,却没有立时应允。
知道章彝正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杨错继续和声说道:“我大军征伐郭氏,乃是奉天子明诏而讨不臣,所向披靡,现已占领剑南不少州郡,龙州也已在我掌控之中,郭英乂日薄西山,败亡不远。届时先生归于何处?请先生不要再作犹豫!”
听说青川城已经落入陇右军之手,章彝满面震惊。
低头沉思了片刻,章彝抬起头,迟疑地问道:“郭刺史情况如何?”
“早被擒住了,正关在青川城里!”严砺笑着答道。
又是一阵沉默,章彝低声问道:“敢问将军尊姓大名?”
“在下,陇右节度使、秦国公杨错!”
“当朝驸马?”章彝惊讶地看着杨错说道,显然想不到以杨错的身份竟然会对他这么一个小小的县吏费尽心思。
“正是在下!先生可愿归顺大唐,任这平武郡太守一职?”
“驸马委我以重任,我必竭我所能为大唐治好这平武郡!”章彝长身行礼说道。
“先生愿意归顺大唐,实是胜过得到平武啊!”杨错大喜过望地将其扶起,笑着说道。
他心中却是暗暗松了一口气,以大唐的大义,当今形势的分析,对郭英乂德行的批驳。
可以想到的办法几乎都用光了,如果章彝还是坚持不肯投降,杨错自认为也就实在没有什么法子了!
不过,好在最终还是见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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