郿县东南三十里,在一处名叫离原的南面,熊、虎、风三营士兵正为接下来的行军做必要的休整。
如血的夕阳斜挂西垂,为这将逝的夏天添了几分暖意。
杨错举步来到山坡下一条小溪旁,看着往东而流的溪水,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
“大帅!那两个被捕获的叛军斥候已经招了!”曲环急步匆匆地来到杨错的面前,神情激动地说道。
“问出什么情报没有?”杨错面色平静地问道。
曲环所说的两个叛军斥候,对杨错来可是一个意外之喜,在他最需要情报的时候,他们便自己送上门来。
大军行军路线的改变,没有直奔曹王殿下被困之处,而是绕路来到郿县的东南,应该是出乎安思霖的意料之外。
所以,一路潜行过来,途中没有遭遇任何叛军。
但是在抵达离原时,竟然与四名叛军斥候骑兵不期而遇。
结果,由杨错亲自出马的情况下,自然是将他们手到擒来。
其中两骑被杨错飞马追赶上后,一招成擒。另外两骑,则被他施展神射技术,百步之外开弓射杀。
抓到后,扔给曲环细细审问。
“这几个叛军斥候都是从郿县里派出来的,在三日前郿县就已被叛军攻陷,而且似乎当时还有人通敌献城!”
通敌献城?
杨错微皱眉头,急问道:“曲将军!当日你们出城迎击叛军后,是谁留守郿县的?”
“当时曹王殿下是命赵俊奇将军驻守城池,此外还让朱元浪、张疆、范达三位校尉协助守城。大帅,您怀疑是他们中有人……”曲环略有些惊诧地说道。
“恩!”杨错轻轻点头。
赵俊奇为人憨厚老实,又无太大的野心,是不大可能做出献城投敌之事的。何况他是曹王殿下的亲信,通敌献城不符合他的利益。
如此看来,有可能投敌的只会是朱、范、张三人之一,甚至是三人一起通敌。
这三人都是郝玭的旧部,他们曾经啸聚山林,自认为逍遥自在。后来追随郝玭投靠过来后,倒也安分守己。
在不久前,据说因为不听曹王殿下的指挥,而被曹王下令惩戒。原以为他们会惹事,但随后的一段时间他们的行为还算收敛,没有做出什么异常出格的举动,倒是让人放松了对他们的警惕。
没想到,最后事情还是坏在了他们手上。
“对了!”曲环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急道:“仔细想起来,这三人的确非常可疑!当日,叛军进犯的消息是由他们报与殿下的,并且他们还一力地主张出城迎战,最后要求留守城池的还是他们。不过,当时他们三人一唱一和,配合的极好,神情举止并无异常,实在令人无法生疑。现在想来,他们应该是早有预谋了!这伙通敌献城的奸佞之徒!”
郝玭脸色尴尬,抱拳跪道:“大帅,属下的部下做出这种事,全是属下教导无方,请大帅降罪。”
“此事与你无关,不要过于自责。是他们自绝于大唐,不必挂怀。”杨错将郝玭扶起,又转脸向曲环道:“此事暂且先放到一边,以后有机会再找他们算帐。曲将军,有没有得到殿下方面的情报?”
“没有!这两名斥候也不清楚殿下那里的战况。不过,今天早上他们从郿县出来时,城里还没得到与殿下有关的不利消息!”
杨错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中稍稍安定下来。
此时此刻,也只能够乞求上苍保佑,殿下与存忠至少得再多坚持一天。
因为按照计划,最顺利也得到明日下午才可能赶到他们那里。
“曲将军,可问得郿县城中的现在军力情况?”杨错又沉声问道。
曲环点头说道:“虽不很确切,但据两人所说,守城叛军应该不到四千人,城中守将是安思霖亲族将领……安秀。”
安秀?
杨错的眉头轻轻一挑,眼中露出一丝喜色。
如果守将果真是安秀,倒是可以增加几分胜算。
杨错在范阳的时候,曾经见过这个安秀,用一句话来形容他是“漂亮的草包”。但是这家伙因为属于安禄山亲族,一直被安禄山安排在可有可无的闲职,
估计是安思霖手里没有可用之人,而守郿县也不是一件大事。如果率大军夺取郿县,安思霖可以顺势包围郿县;如果不去夺取,问题也自然解决。
安秀的战场阅历浅薄,跟安思霖麾下那些宿将是不能比的,算计他肯定要比算计那些战场宿将容易多了。
杨错微一沉吟,接着问道:“除这些之外,还有什么情报吗?”
曲环踌躇了一下,沉声说道:“还有一个不太确切的消息。大约在两日前,曾有大队叛军离开郿县,奔东面而去。但是到底是去了哪里,这两个斥候也不清楚!”
“他们应该是奔奉天而去!”杨错低喃道。
董晋的顾虑果然是正确的,安思霖的确是想把他们一窝全端。最重要的是消耗兵力,使凤翔全境无抵挡的兵。
“奉天……”曲环倒吸一口凉气,惊道,“大帅,不可能啊?我们自奉天而来,他们往奉天而去,应该会迎面撞上的啊,但为什么……”
“他们应该走了另外一条路,估计是刻意避开我们!乘我们回援郿县、奉天城防备空虚的机会奇袭奉天城。这才是他们的目标,至于我们,并不在他们的计划之内。因为在郿县,会有其他的叛军来收拾我们。”
“如此……一旦奉天有失,我军在凤翔将再无可用之兵,叛军也可以长驱直入占领凤翔全境。进而阻止各路人马汇集凤翔,光复长安。”郝玭面色凝重,显然是想到了丢失奉天的可怕后果。
野诗良辅道:“大帅,咱们要不要分兵回去救援。”
“不必担心!有董晋在,应该不会有事。”
“混成?我总觉得他有点浆糊,不是很干脆的样子。”
“董先生与李先生不同,是那种外表混沌,而内里聪慧之人。而且,现如今奉天的事已经不是我们现在能顾及,眼前的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将曹王殿下救出来。”
杨错说完,让曲环把安太清叫来,把明日的作战安排部署一下。
“是,大帅!”曲环应声离去。
杨错转头望向西方已近落幕的残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一天,又快过去了!
而明日,将会是决定大军生死成败的一天。
次日黎明,天色蒙蒙泛亮。
郿县西城城楼之上,巡守了近一夜的叛军士卒一个个又疲又乏,正自强打精神苦苦支撑,等待下一拨的士兵前来换岗。
“哒哒哒……”
清晨的宁静忽地被一阵紧凑的马蹄声打破,声音由远而近,愈发清晰。
“戒备,戒备!”在领队的曲长的呵斥之下,城楼上的叛军立刻倦意全消,警醒起来,一个个张大眼睛,凝神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入眼处,众叛军朦朦胧胧地看到似乎有两支骑军,一前一后相隔约有五百步远,从北面径直朝城门方向赶来。
不一会,前面的一队骑军已来到了城下,为首一人语气急促地朝城头大声喊道:“快开城门,我是刘玄佐!曹王殿下身负重伤,后面的叛军追兵已经快过来了!快把城门打开!”
下面喊城的竟然是唐军!
由于天色未明,城下唐军骑兵可能还没看清城头的情形,竟然想要进城来。
而城楼上的叛军在曲长的手势之下,纷纷张弓搭箭,准备朝城下射击。
“快开城门!叛军就快追过来了。”城下的刘玄佐再次急声喊道。
话语未落,在他旁边另外一个副将显得异常惊骇的声音响了起来:“刘将军,城头上的不是我们的弟兄,是叛军!”
“什么?难道郿县也被叛军夺了!啊,快往南撤……”刘玄佐惊慌地狂吼一声,领头拨马便走。
等城上的叛军反应过来,张弓搭箭朝城下射击时,唐军已经奔逃出叛军弓箭的射程之外,一行仓皇地朝南面方向逃去。
片刻后,后面的一队骑军也来到了郿县城下。
城楼上几名惊魂未定的守卒正准备开弓射击,幸得曲长眼尖,已看清后来的这支骑军身着的是燕军制式衣甲,急忙喝止道:“住手,是自己人!”
而城外的燕军骑兵稍做停留,留下了数骑后,其余骑兵又继续向南追赶下去。
“城上的弟兄,我是田承嗣将军帐下军司马杜绝。你们快请安秀将军过来,否则就会延误了大事!”留下的骑兵中的一人大声朝城头喊道。
城上的叛军曲长虽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丝毫不敢怠慢,急忙派人去县衙请安秀过来。
不多时,一位相貌俊朗、体形颇为魁梧,穿戴着锃亮的连环铠甲,头戴铁兜鍪的年轻将领出现在城头,正是闻讯赶来的安秀。
安秀大声朝城下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启禀曹将军,末将是田承嗣将军帐下军司马杜绝。奉田将军之命,请求安将军调遣一支生力骑军协助追击唐军的溃军。”城下刚才喊话的人大声回道。
“追击唐军的溃军?唐军不是正被公主率大军包围着吗?田承嗣将军人又在何处?”安秀疑惑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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