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派了使者召杨错北上勤王,太子一行人却没有在奉天县等着。
而是在派出使者后,随即挥师北上,前往邠州州衙所在地——新平县。
因为禁军携带了家眷,行军速度并不快。
刚到永寿,就被杨错率军追上。
站在永寿县城头,李亨、李俶和李倓父子举目望向远方。
尽管距离尚远,只看到一片模糊的阴影,但这支兵马行进速度极快,众多士卒踏出的脚步声竟然还能整齐如一。
以他们多年的经验一看便知,这绝对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精兵。拥有如此精兵,而且还能在这样的时刻出现的人,除了杨错还会是谁?
果然,被擎得最高、最前的一杆墨绿色战旗上,斗大的字样已清晰可见。
龙武军将军,京畿道行军副大总管,岐州刺史,开国县侯,骑都尉——杨。
望见站在城头的太子、广平郡王和建宁郡王,杨错大手一挥止住大军,接着命田神功随他一起到城下听命。
眨眼间,两人快马到城下,立刻翻身下马,单膝下跪:“奉太子之命,末将杨错率麾下精兵四千,前来护驾。太子千秋。”
“起来吧。”李亨抬了一下手。
杨错和田神功站了起来。
随即,杨错转过身来,面对自己带来的将士,奋尽全身力气狂吼喝令道:“誓保太子,收复山河!”
“誓保太子,收复山河!”数千虎贲之师齐声怒吼,声震长空。
刀枪齐出,穿破苍穹。
田神功率麾下将士在城外安营扎寨,杨错则进城面见太子。
然而,奇怪的一幕出现了。
因为禁军大多是杨错的旧部,这些日子也是在担惊受怕中度过,终于见到了他们心目中的“主心骨”,一个个涌了过来,一口一个“将军”的称呼,竟连绵很长一段路。
杨错目视众人,见他们一个个狼狈不堪,也是心生同情,走路也慢了下来。
以至于太子等人到了府内,他都还没有到。
李亨脸色变得有些微妙,没想到问题比他想的还要严重。
杨错的威望,竟然到了这个地步。
等了大概一刻钟,杨错终于来到府内正堂。
“末将杨错,拜见太子殿下、广平郡王、建宁郡王。”杨错一一行礼。
等他起身,李亨道:“你倒是挺悠闲,居然耽误了这么长时间。”
一听太子口气,杨错就知道自己刚才犯下大忌,也不狡辩,直接当众跪下:“末将知罪,请太子惩罚。”
“惩罚就不必了,你能来,本王已经很高兴了。”李亨淡淡地道。
“太子教令,末将不敢违抗。”
“好吧,今天就到这里。你到城外稳住大局,别让麾下人马惊扰百姓。”
“末将遵命。”
李亨站起身来,转身离开。
众将也纷纷散去。
杨错就注意到一个面容清秀的将领,从自己面前走过。
堂内只剩下李俶和李倓,他们走近杨错。
“妹夫,欢迎你来呀。”李俶笑道。
“多谢郡王。”杨错叉手行礼。
李倓道:“妹夫,按照先前的部署,我与你率军做前锋,你回去好好休息,明日就要启程。”
“是,郡王。”杨错道。
本来按照惯例,应该为杨错接风洗尘。宴会也准备好了,没想到太子负气离开。导致之前的准备都作废,都有些尴尬。
闲聊几句,杨错便离开永寿城内,回到军营。
后堂,张良娣吃惊的看着突然气愤归来的太子,不知该说什么好。
而李亨一言不发的坐在椅子上,满脸怒容。
“殿下,你怎么回来啦?”张良娣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个杨错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居然让我在正堂等那么久。”李亨拍桌道。
张良娣一听,大惊失色,挺着肚子走到太子近前,低声道:“殿下,千万不可以意气用事啊。妾身听说杨错麾下全是精锐,万一惹恼他,那就不妙了。”
李亨一怔,满头大汗,拍着脑门道:“我怎么忘了这件事!大意了,可是……杨错的威望实在……”
“这是客观地事实,殿下早就知道。禁军这些日子以来长途跋涉,历尽艰辛,杨错如果不理会他们,说不定会起反作用。”
李亨认为有道理,心里的怨气少了许多。
忽然,他想起来一件事,笑道:“爱妃,你为什么要向着杨错说话?”
张良娣笑道:“妾身其实不向着任何人说话,只为了殿下的未来呀。”
李亨欣慰的点头。
次日一早,杨错和李倓率军在前开路。
李俶率军居中,保护太子及家眷。
柳博殿后。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背上前往新平县。
随着夜色渐浓,各部人马开始安营扎寨。杨错和李倓约定,轮流带军队守夜以防不测。
前半夜是杨错守夜。
杨错一身明光铠,腰悬佩剑,策马带队登高而望。借着月色发现有数量众多的人朝着这方过来,但天黑看不清楚到底是谁。
“速传我将令,命各部人马全神戒备。”
杨错一面向太子等人示警,一面亲自带着人马将提前准备好的路障,当道设置。弓弩手占据险要,居高临下。
全部屏声静气,等敌人靠近。
“踏踏……踏踏……”敌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杨错命弓箭手弯弓搭箭,排矛手持长矛准备据敌。
“奶奶的,谁设的路障!害得老子不能逃跑。”有人靠近路障骂骂咧咧的就要搬开路障。
杨错喝道:“尔等是哥舒翰旧部吗?”
对方明显一愣,回道:“我等确实是潼关败兵,不知对面的兄弟是何人?”
杨错朗声道:“吾乃左龙武军将军,京畿道行军副总管杨错。”
在这个时候,官位越大越唬人,军职越高越说明有大军在附近。
对方听了,跪哭道:“可算遇到自家人啦。我等苦苦镇守潼关,结果被叛军攻破关隘,一路四散逃走,好不容易见到亲人。”
杨错没有因此放下戒心,只喝道:“你们的长官是谁,请速度通知他来见本将。”
对方应道:“我等主帅是金城太守充任元帅府马军都将王思礼。”
杨错和王思礼以前有一面之缘,喝道:“我认识他,你只管向他报上我的名号,叫他速度来见我。”
话音刚落,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并且渐行渐远。
杨错立刻举手示意麾下将士,一旦有诈,立刻乱箭射出。
在王思礼还没有到来前,李倓策马探问情况,到杨错身侧悄声问道:“对方是什么人物?”
杨错低声道:“对方自称是王思礼的部下,但是不可以大意。郡王速回本军,这里有我呢。”
李倓会意,策马离开。
过了一会儿,对面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和踏踏的脚步声。
夏季炎热,到处是蝉鸣。
双方都是安静的出奇,实则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来者,莫非是杨存毅?”对面传来喊声。
杨错听着耳熟,回道:“正是在下。公莫非王思礼将军。”
王思礼大喜道:“正是。天可怜见,让我在此遇到将军。”说完,隐隐传来一阵啼哭声。
杨错道:“如今正值深夜,某有命在身,不便与将军相见。若将军有心,可到阵前答话。”
王思礼有些迟疑,问道:“不知将军奉的是谁的命令?”
杨错道:“事关重大,恕某不能直言相告。将军若信得过在下,可速到阵前答话。若信不过,就请引军屯于别处。此地不许任何士兵靠近。”
王思礼也是见过大阵仗的人,终于猜出杨错肩负着重要使命。自己是真的败退,不怕见人。于是下马,壮着胆子带着一员将领,搬开路障走到杨错的身前不远处。
两人相见,终于确认对方的身份。
杨错道:“将军身边是何人?”
王思礼指着身边的将领介绍道:“此乃衙将吕崇贲,蒲关防御使。”
杨错道:“请两位将军见谅,恕我不能下马见礼。两位随我来见一个人,等你们见过他们,就知道原因。”
王思礼和吕崇贲互看一眼,当即答应。杨错策马在前,两将步行在后,两侧有官军监视着他们,一直到太子所在的中军帐前。
在这之前,李亨本来已经睡下,听说有不明兵马靠近又起床。
本来侍寝的张良娣也起床,挺着肚子挡在李亨身前,站在营帐门后。
李亨道:“抵御敌寇,不是妇人的事情。况且你怀有身孕,更不宜如此。”
张良娣回道:“若是遇到变故,妾身愿意以身挡刀,给殿下逃生的机会。”
李亨深受感动,这时帐外杨错到了。
“末将杨错拜见太子,现已查明前方不明兵马乃是王思礼和吕崇贲所部,末将已经将他二人带到帐前,请太子发落。”
直到此时,王思礼和吕崇贲才知道帐内人物是太子殿下,立刻规矩的跪拜在地不敢抬头。
帐内的李亨松了口气,让张良娣到一旁暂歇。自己出帐见二将。
王思礼和吕崇贲对李亨行大礼参拜,然后听候发落。
李亨问道:“你们手下有多少兵卒?”
王思礼和吕崇贲相视一眼,满面惭色。
王思礼回道:“回殿下,实不相瞒不满百人。”
李亨反而放心了。命道:“小王奉陛下之命,北上朔方,召天下精兵剿灭逆胡安禄山,尔等可愿随行。”
王思礼和吕崇贲巴不得随行,那可是勤王保驾的大功,当即表示愿意。
李亨就命他们在杨错设的警戒外休整,明日一早再走。
王思礼和吕崇贲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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