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虢国夫人府上,没有见到杨国忠。又去了韩国夫人的府上,依旧不见。
“杨国忠会不会是知道我要来,故意躲着不见我。”杨错一咬牙又想,“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再过两天要上朝,到时候不愁逮不到你。”
想到这里,他策马回转杨园。
杨国忠先后得到了两位国夫人府上家丁的密报,知道杨错去了她们家,心头一凉。郁闷道:“杨错在虢国夫人和韩国夫人府上找不到我,又不来我府上找我。肯定是笃定我过两天会上朝,到那时再找我。”
杨昢慌道:“这可不妙。要是被族叔当众质问,又会惹出许多风波。”
杨国忠急得拍桌,身后还有安禄山虎视眈眈,如果杨错被安禄山利用,肯定是闹出轩然大波。
一想起天宝九载的那场风波,杨国忠就不寒而栗。
那一年,因为杨家的嚣张跋扈,玄宗找了个借口把杨贵妃送回了杨府。虽然过了半天就接回去,但是对杨家的提醒意味很重。
“昢儿,你去一趟杨园。就说是我说的,请他看在同族的份上,又是大年刚过,有事情等这段时间过后再说不迟。如果你小叔执意不肯,你就告诉他,若真的闹起来,别怪我同他拼个鱼死网破。”一个村吩咐道。
“是。”杨昢看父亲没有别的事情,告退离开。
杨国忠真的是被惹急眼。
为了防止杨错把事情闹大,连脸面都顾不得了,软硬兼施。只因这次皇帝把除夕过后的各项过年事宜,交给他负责。
他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事情。
和政郡主此刻在主屋,一面管理府中事务,一面陪永和县主说话解闷。见翠画慌慌张张的跪在门前,忙问她发生什么事。
翠画把自己对郡马爷说的话转述一遍,又说郡马爷已经去找杨国忠了。
“啊!二郎怎么又犯糊涂!”和政郡主霍然起身,“去了多久?”
“已经有一会儿。”
“看来是没时间了阻止了。”和政郡主转而责备翠画道:“你这个丫头怎么能当着他的面,说这些话呢。”
“郡主,”翠画眉尖若蹙,“杨国忠强押百姓到剑南,致使民不聊生。朝廷内外慑于杨国忠淫威,无人敢劝谏。如今除了杨错,谁还能阻止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和政郡主叹道:“傻丫头,我知道你的心是好的。但郎君刚安静一段时间,你又挑起这种事情。叫他以后如何在朝堂立足呢?”
郡主训话,翠画不敢反驳。嘴上不说话,心里却不服气。
永和县主道:“姐姐,你也别责怪翠画,她也是一片好心。哎,我相信姐夫哥会小心处理此事,别太担心。”
“他会处理?他如果会处理就不会惹出这许多事。前两日,从华清宫回来,杨错看杨国忠车前竖旌节就去找杨国忠,非逼着他撤掉旌节才行。结果惹得整个杨家不快,视他为仇敌。”
“我倒是觉得姐夫这样挺可爱的。”
“可爱?”
和政郡主有些气晕了。
这时,杨错回到杨园,把叱拨赤交给下人牵到马厩,自己垂头丧气的回到主屋。
和政郡主和永和县主起身相迎。
“郎君,你此去没有见到右相吗?”和政郡主试探性的问道。
“哼,别提了。”杨错一屁股坐在榻上,“我找了一圈不见他的人,等我过两天去朝堂找他。”
杨错被寒风冷冽,吹得鼻青脸肿。钻进主屋,扑在炭炉旁烤火。前面一直心里放着事没注意,现在烤手只觉得手痛。
和政郡主和翠画在一旁,心思复杂。她们想劝杨错不管这件事,但于公于私都不应该。
在公,杨错是朝廷大臣,遇到这种祸国殃民的事情,应该出面阻止。如果不阻止,就是对大唐不忠。
在私,杨错和杨国忠是族兄弟,理应规劝杨国忠。但是这里是皇家,不同于一般家族,里面隐藏着太多的牵连。不是简单的非黑即白就能剖析清楚。
正为难之际,却听到外面传来脆响,是脚步踩在积雪上面的声音。接着传来笑声,仔细一听是宁国郡主来了。
宁国郡主进屋,和政郡主、永和县主和翠画向她见礼。
她热情地邀请杨错:“妹夫,快跟我去别院。东宫厨房弄来一块新鲜的鹿肉,我想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就带来了。你们随我一道去烤了吃。”
杨错最是喜欢吃肉,听到这话就起身。并且看向她们。
和政郡主微笑道:“我不适合吃这种东西,就不掺和。”
永和县主也道:“我还要协助姐姐管理府中大小事务,姐夫和二姐去吧。”
“既然是这样,那我就先去了。待会儿我带回来一点,给你们尝尝。”杨错说完,随着宁国郡主一起出去了。
两人冒着风雪,来到别院。炭火和烤架早已置办齐备,炭炉上悬挂着一胯鹿肉。
杨错看着就流口水,用小刀割下一片放在烧烤架上,放上盐巴等作料,不一会儿香气扑鼻。
正吃的兴起,却听府上下人来报,说杨国忠府上的杨昢来访。
杨错对杨昢很是欣赏,认为杨国忠几个儿子中只有杨昢有出息。听说他来了就让高崇文把杨昢请到这里来,叔侄二人一起吃鹿肉。
杨昢到后,向杨错和宁国郡主躬身行礼。
杨错招手道:“过来吧。这是家里没有那么多礼数,只管坐在我的身边,一起吃鹿肉。”
“欸。”杨昢应了声后,端坐到杨错身侧。
杨错递给杨昢一块烤好的鹿肉。
杨昢接过小口的撕咬吃着。
宁国郡主见到杨昢这样,哈哈大笑:“杨昢一个大男人,居然吃肉像个娘们儿。”
杨错忙眼神示意宁国郡主,叫她不要嘲笑了。
宁国郡主冷哼一声,自顾自的吃了起来,不再搭理他们。
杨错尴尬的一笑,扭头问杨昢:“你专程到府找我有何事?是不是为了你父亲的事情?”
杨昢忙放下鹿肉,一脸认真地回道:“父亲听说小叔到过我们府上,特地派小侄告诉小叔一声,说有空常去坐一坐。父亲如今筹备过年后的各项礼仪事宜,实在是抽不出空来陪小叔。”
杨错立刻明白了杨昢的来意,沉吟片刻后,道:“回去替我谢谢你父亲的盛情。眼看着刚过年,我再没空过去,等开朝后再来。还有一事,你替我转达,叫你父亲立刻停止一些不好的事情,否则的话,这事没完。”
杨昢连连点头称是。
又过了一会儿,杨昢借口急着回复杨国忠,告退下去。
杨错也不强留,只命高崇文代他送一送杨昢。
年后,杨国忠停止了派御史抓丁的事情。
这是后话。
其实杨国忠之所以派御史抓壮丁,也是因为剑南遭遇到南诏国的袭击,屡战屡败的恶果。人丁不多,只能到处去抓老百姓戍边。
据说南诏国和林邑国有串联,但是在占城稻的大背景下,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话说大年刚过,大雪逐渐消融,杨错名下各田庄的庄头,纷纷赶到杨园。
他们在高崇文的带领下,向杨错磕头,并且奉上地租。
庄头们为首的是个白发老人姓邢,看年岁大概也有六十岁了。原先是杨错父亲的庄头。杨错父亲去世后,玄宗把他管辖的庄园分到了杨错名下。
他资格老、年岁大,自然而然的成了庄头们的头头。
杨错笑道:“外面天寒地冻,大雪纷飞。老人家为何不派儿孙们来,偏要自己亲自来呢。”
邢庄头笑道:“老朽的确应该在家好好待着,但想到郎君是第一次直接管理庄园,理应前来请安。”
以前都是杨国忠代管,杨错成亲后,就归还给杨错。
杨错怜惜道:“既然如此,且随我到前厅用茶。老人家这么大年岁还在外面站着,我于心不安。”
邢庄头忙近前两步道:“谢郎君怜爱。”
两人及其他庄头,前后尊卑有序的来到前厅落座。杨错命人,给他们一一看茶。
屋外大雪中,各色物品竟然堆满了院子。还需要有段时间,才能搬完。
在屋内,杨错不开口,其他人不敢开口。
就这样等了大概半响,杨错突然问道:“今年的收成似乎比往年要多,是不是这样啊?”
邢庄头讪笑道:“其实不瞒郎君,并不是今年的收成比往年多。而是老朽等人奉总管之命,购买了附近不少的良田,才能有这些东西。”
杨错眉头一皱,看向其他庄头。
庄头们纷纷点头,说是这么回事。
“土地兼并严重!”杨错到底是学过历史的人,一下子就领悟这中间的深远意义。心里这样想,只是没说出来。
杨错又问道:“你们所在的州,到底有多少免课户?”
“这……”邢庄头等人被杨错问倒了。
片刻后,邢庄头谨慎回道:“大概三分之一吧。”
杨错眉头紧皱,沉吟不语。庄头们不解其意,也不敢问。
所谓的大乱绝对不是简单爆发,而是矛盾积累到一定程度,才会瞬间爆发出来。
免课户如此之多,意味着课户要承担比以前多得多徭役和赋税。正是大唐走向衰败的前兆。
邢庄头看杨错愁眉深锁的样子,还以为杨错是在嫌收成不好。忙笑道:“其实郎君这里算好的呢。据说杨鉴今年日子才是过得不顺,职也免了,凭空少了许多田地。好不容易剩下几处庄子,又报了两次灾。”
杨错看向邢庄头,问道:“这些事情你都是听谁说的?”
邢庄头道:“原先分管庄头和老朽熟识,老朽听他提到这些事情呢。”
杨错没说其他的,只命人将庄头们带出去,好生款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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