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很长时间的沉默之后,阎晓天突然问我:“和你认识这这么久了,感觉好像没有你怕的事。你说说,啊,说说,有什么事情能让你害怕吗?”

    我笑了笑,说:“其实我胆子很小的,只不过这两年见得多了,也就渐渐不怕了。你是不知道,我小时第一次见到鬼物的时候,差点魂都被吓飞了。”

    阎晓天挥手将我打断:“你别说你小时候的事,我就问你,你现在还有害怕的东西吗?”

    我沉思了一会,缓缓对他说:“我怕,怕我变得越来越麻木了。就在几天前,我亲眼看到一把匕首割断了伊庆平的喉咙,血就那么喷出来,像喷泉一样,可我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我知道伊庆平罪不容诛,可那毕竟是一条生命在我面前被抹杀,可我竟然没有任何感觉,就好象他的生死根本与我无关。如果放在两年前,我绝对不会这样。”

    阎晓天抱着酒瓶坐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我,我则继续说道:“还有,我现在也怕番天印,以前我一直认为它是一件宝物,可是现在,我却觉得它可能是一个邪物。我和伊庆平战斗的时候,就是番天印强行吸走了伊庆平的生命力,虽然我因此活命,可怎么想,都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阎晓天又灌了一口酒,然后笑着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那不是麻木,是成长啊。就像我,一年前,我还觉得那些长老们的勾心斗角不是君君子所为,特别唾弃他们,我唾弃他们!可是现在呢,我还不是跟他们斗来斗来斗去的嗝,这都是成长你知道吧。都是为了生生存。”

    他虽然喝得舌头都不会打弯了,可这番话说起来,还算是调理清晰。

    之后他又提到了番天印:“你那个什么什么印哎,就是个法器嘛,法器是干什么的,就是让人用的吗,法器、术法,都没有正邪之分,使用的的人,才有正邪之分。哎,不说这些了,我那什么,我问你个事。”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等着他问,结果他见我不应,又在我肩上狠狠拍了一掌:“我问你个事!”

    这哥们真是喝大了。

    我赶紧应他:“你说。”

    他又喝了一口酒,才对我说:“我问你你啊,我的罗菲妹妹和你那个那个仙儿,你到底喜欢谁啊,啊?”

    我:“我还没成”

    “你少拿这种话来蒙我,”阎晓天用力推了我一把,将我打断道:“我跟你说,你你别蒙我啊。你就明说吧,你是不是是不是两个都喜欢?”

    他这么一问,我反倒不知道该怎么答了,他见我半天没应,又推我一把:“你你怎么能脚踩两只船呢?”

    我也有些急了:“我怎么就脚踩两只船了?我师父说了,我成年之前不能谈恋爱,那是早恋。”

    阎晓天“嘿嘿”一笑:“蒙谁啊你,真是的。你以为以为两边都都不表态,你就是哪只船都不踩,独独善其身了?我告诉你,你不表态,两个姑娘的意思都在你身上,你这还是还是脚踩两条船。你这样很危险很危险你知不知道,小心一不小心船往两边走了,你就你扯着蛋,哈哈哈哈”

    最讨厌和这种醉鬼说话了,说着说着就开始胡扯。

    我懒得理他,将脸转到了一边,他也没再说话,晃晃悠悠地爬起来,走到了楼梯口,又靠着楼梯坐下,一边喝酒,一边望着百炼堂的顶楼发呆。

    过了一阵子,我发现阎晓天的眼睛里闪烁起了亮光,他竟然哭了。

    我赶紧问他怎么了,他望着窗外,长长地出了一口酒气,说:“其实,你比我好多了,你喜欢,只是你不想说。可我喜欢的,却一辈子都不能说。”

    说完以后,他又长长地叹了口气,遥望着百炼堂顶层的那双眼睛变得越发深邃起来。

    阎晓天喝光了瓶子里最后几口酒,很快就靠在楼梯上打起了鼾。

    我想,这大概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短暂地吐露自己的心声,从今以后,他就是百乌山的掌派,日后将会有更多的身不由己。

    当天晚上,我把不省人事地阎晓天背了暗室中,让他在这里将就了一晚上。

    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这是他成为百乌山掌门的第一天,有很多事要处理,起来以后随便喝了几口水、吃了点东西就急慌慌地要离开。

    临走之前,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问我昨天晚上他有没有说什么不着调的话。

    我笑了笑,对他说:“你昨天晚上还没说几句话就把自己喝趴下了。”

    他又问我:“那我喝趴下之前都说了些啥?”

    “还不就是你从小到大的那些破事,你罗罗嗦嗦地说到你十四岁时发生的事,然后就趴下了。”我应他。

    阎晓天将信将疑地看了我一会,最后摇了摇头,转身出了屋子。

    他显然并不相信我说的话,不过也无所谓了,爱信不信吧。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阎晓天一直没有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如今的百乌山百废待兴,他确实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根本顾不上我们。

    有一天,我正和凶神坐在棋盘前对弈,由于棋术不精,每走一步都会让我焦头烂额。就在这时候,屋门被敲响了,阎晓天在外面喊:“老庄过来了!”

    在他开口的一刹那,凶神就立即离开了暗室,一直在沉睡的粱厚载他们也接连醒了过来。

    我们用最快的速度捯饬了一下自己,一出门,就看见阎晓天和一众百乌山长老齐聚门外。

    看到这么多人,我也愣了一下,心想怎么这么大的阵仗。不过头一想就想明白了,阎晓天带人清肃百乌山总坛中的外部势力,明面上还是打着陪着我们工作的旗号。

    在庄师兄来之前,他们是这场大戏的主角,可如今庄师兄来收押俘虏了,我们几个就只能反客为主,给阎晓天充一充门面了。

    想到这些,我不由地冲阎晓天笑了笑,阎晓天也是一脸心照不宣的表情。

    算上狄广通和赵德楷,这一次阎晓天他们总共活捉了八十七个人,其中有五十多个是仰慕狄广通他们这些人的神通,心甘情愿当打手的普通人,另外的三十多号人,则都是些在行当里名声不显的修行者了。

    为了拉走这些人,庄师兄又带来了三辆军用卡车,大伟的人也全都荷枪实弹地装备着。

    交接仪式是在百乌山外的峡谷里举行的,其实那也不算是一个仪式吧,就是阎晓天将犯人们交给庄师兄,庄师兄又是“辛苦了”、又是“立功了”的夸赞了阎晓天一番。

    其实阎晓天和庄师兄也算是十分熟络了,他们两个这样装腔作势地交流,完全就是表演给那些长老们看的。

    不过阎晓天在这次见面中说得也不全都是假话,我记得他曾有些抱怨地对庄师兄说:“从此以后,我们百乌山的总坛就不是什么神秘的地方了。”

    的确,经历过这次的事情以后,百乌山的位置在整个行当里都不再是秘密。

    庄师兄来之前我就已经告诉他,赵德楷已经疯了,在押送他的过程中可能会遇到一些意想不到的麻烦。没想到庄师兄这次不但带来了大伟的小队,还带来了几个医护人员。

    赵德楷这些天一直都是由叶凡心照料的,这次交接,也是叶凡心带着他来到了峡谷中。

    一出百乌山的大门,赵德楷就对庄师兄一行表现出了很深的敌意,他先是朝大伟扔石头,又躲在叶凡心背后,对着庄师兄大喊大叫。

    可当庄师兄带着那几个医护人员走向赵德楷的时候,赵德楷又变得惊恐起来,他弯着腰,在叶凡心背后藏着,只露出半张脸警惕地看着庄师兄和那些医护人员。

    那些医护人员将他从叶凡心身边拉开的时候,赵德楷抓着叶凡心的手,撕扯着嗓子大声地惨叫,庄师兄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赵德楷的手从叶凡心的手腕上扒开。

    我庄师兄带来的这些医务人员全都是人高马大的成年男性,他们抱着赵德楷的四肢,硬将他往卡车那边拖,可赵德楷毕竟是练家,又会缩骨功,他连续不断地强扭身子,竟然挣脱了几个大汉的束缚,一落地就朝着叶凡心奔了过去。

    庄师兄和几个战士一起扑上去,将他死死地压在地上,赵德楷一边哇哇乱叫,一边疯狂地扭动着身躯,想要挣脱这种压制。医护人员不得不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镇定剂,给赵德楷打了一针,赵德楷这才慢慢地平静下来,被医护人员抬上了车。

    在这个过程中,叶凡心一直闭着眼,似乎不愿看到赵德楷现在这个样子。阎晓天的视线不断在叶凡心和赵德楷身上换来换去,表情复杂。

    说真的,这样的场面,我看在眼里,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就在不久前,赵德楷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还急着要将叶凡心送给狄广通,可在他疯了以后,却对叶凡心表现出了极大的依恋。

    我有一种错觉,只觉得赵德楷好像只有在疯了以后,才慢慢接近了他的本心。

    移交完这些俘虏以后,庄师兄就带着队伍走了,临走前将一辆车留给了我们,大伟也留了下来。

    他是自愿留下来的,大伟说,他这次送我们四川,也能顺道见一见我师父,这些年他经历了很多事,很想和我师父谈谈心。另外,他也想顺路去看看他的老上级,梁子。

    和阎晓天道过别之后,大伟拧转车钥匙,随着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声,我们再次踏上了旅途。

    车子刚开出黄土坡的时候,大伟一直很安静,除了偶尔向我们问问路之外,一句废话都不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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