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我们就出了沟壑,来到了村子东侧的一座小山包,在这个小山包的东西两侧分别有一高一矮两个山头,东侧高山上寸草不生,只在山顶的位置建了一个硕大的庭院,那里就是王二麻子的祖宅。西侧的山体低矮一些,可山坡上却是青草葱郁,在这片淡绿色的正中心,是一座简易的小土房,也就是马神婆曾经居住过的地方。

    在这个小村子里,家家户户住的都是窑洞,唯独没人住的两间房子是完全不同的建筑风格。

    我朝着东边的山头上望了望,那股黑色阴气还在,而且比昨天我看到它的时候还要浓郁一些。

    梁厚载也望着东山上的宅子,皱了两下眉头:“什么样的邪尸,身上会有这么重的阴气?”

    我说:“我记得上小学的时候,我和刘尚昂遭遇过一种尸婴,那东西身上就带着一股很重的阴气和怨气。这地方的阴气和尸婴比,也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说话的时候,我无意中看了眼刘尚昂的表情,当时我正好说出“尸婴”这两字,就见他的脸刷一下变得惨白,好在他只变了脸色,却没像过去一样嚷嚷着要家。

    说完,我又招呼着他们两个:“走,先去马神婆家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

    西山虽然低矮,但并不好走,当我们踏上山坡的时候,才发现坡上的草皮非常滑,就像是抹油了一样,加上山坡的坡度很陡,我们经常会不受控制地向山下滑。

    后来还是刘尚昂换了钉子鞋,又拿出了登山索和登山钉,他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一边往上爬,一边不停地在地面上打钉子、固定好绳索。我们抓着刘尚昂做好的绳索爬了好半天,才终于来到了土屋门前。

    看得出来,这幢房子已经很长时间没人居住了,房门的门板已经干裂,门前的水泥台也落满了灰尘,在房门的旁边还有一支红色的塑料桶,可因为长时间无人使用,桶身已经变得很脆了,我来到门前的时候,脚后跟不小心在桶上蹭了一下,就听“咔”的一声,桶身竟然被我这轻轻的一蹭,蹭出了裂痕。

    我试着推了一下门,门是虚掩着的,随着“吱呀”的一阵噪响,门缓缓开启了。

    我们一进屋,就能闻到一股非常强烈的腐味,在屋子的角落有一个橱柜,腐臭味就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我捏着鼻子来到橱柜前,用青钢剑挑开了橱门,就看到柜子里躺着一只死猫,它身子已经高度腐烂,但还没有烂透,在它已经烂了一半的嘴上还衔着一个小瓷瓶,几颗黑色的丹药散落在瓶口附近。

    梁厚载从刘尚昂的背包里拿出一副手套,带上手套之后,他又小心翼翼地掰开猫尸的嘴,取出了那个瓷瓶。

    他从瓷瓶里倒出了一颗丹药,仔细看了看,对我说:“保尸丹,赶尸人一脉的特产。这东西里面加了猫薄荷,对猫有很大的吸引力,可保尸丹毒性很烈,估计这只猫就是偷吃丹药的时候被毒死的。”

    我对梁厚载说:“现在可以基本肯定,那个马神婆就是赶尸人一脉的人了。”

    梁厚载却摇了摇头:“可赶尸人一脉向来是传南不传女,马神婆,应该是个女人吧。”

    废话,她要是男人的话就是马神汉了。

    我说:“再找找看,还有没有其他的线索。”

    我一边说着,一边在屋子里翻找起来,梁厚载和刘尚昂也没闲着,我主要在土炕附近翻找,他们两个则将注意力放在了屋子里的另外两个橱柜上。

    我这边折腾了大半天,最后也只是在土炕的角落里找到了一小盒没用完的朱砂。梁厚载找到了一把招魂铃,那也是赶尸人常用的道具。

    刘尚昂在房子西边角的橱柜里翻腾了好长时间,最后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牛皮本子,里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我简单翻看了一下上面记载的内容,乍一看,那像是一本日记,可仔细一看,却又像是某种科研记录。

    2001年6月14日,寅时,多云。老宅阴气密布,在阴云时节,阴气的强烈程度超出想象。

    2001年7月12日,午时,晴。村外吹起了东风,宅子里的阴气有所消散,它似怕风。

    2001年9月2日,子时,晴。お盆祭,中国的鬼节或者中元节,一日无风,宅子里的阴气没有变化。

    本子里记载的全是类似的内容,从日期上就能看出来,写下这部笔记的人从1999年就已经在默默观察王二麻子的老宅了,而且笔记里出现了很多日语,似乎也表明了这个观察者是个东洋人。

    我正翻着本子,刘尚昂就在一旁问我:“这是小鬼子写的?”

    我说:“大概吧,可本子里的大部分记述用得都是中文,这让我有些不理解。”

    这时梁厚载在一旁说道:“也许那个人做这样一个笔记,就是为了给某个国人看的。”

    他说话的时候,我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

    在这一页上,只有一条短暂的记录:“它出来了,我必须进去,我一定能活下来。”

    我们三个看着最后这一条记录,都是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

    这条记录,似乎是向某个人传递某种信息。它出来了,这里的它,指得是什么?

    我合上了封皮,问梁厚载:“之前张老汉说,马神婆是什么时候死的来着?”

    梁厚载想了想,应我:“他压根没说过。”

    我叹了口气,将牛皮本子塞进了刘尚昂的背包里。

    本来以为这次的生意就是简简单单镇住几只邪尸就算了,没想到先是闹尸潮,现在又出现了东洋人,事情好像变得越来越麻烦了。

    我出了屋子,又朝着东山那边望了两眼,阴气依然盘踞在宅子上方,但在艳阳的照耀下,那股阴气此时已经非常稀薄了。

    梁厚载跟在我身后出来,他捏着一颗保尸丹,将它举在阳光下仔细看了看,而后叹了口气,说:“看样子马神婆并没有得到赶尸人一脉的真传啊,这颗丹药里面杂质很多,就算是刚入门的赶尸匠,也不至于把保尸丹练成这个样子。”

    我说:“咱们去老宅那边看看吧,看宅子上方的阴气不算太强,宅子里充其量也就是藏了一具飞僵,对付起来不算太麻烦。刘尚昂,你带红绳了吗?”

    刘尚昂一阵风似地从屋里出来,一边说着“有”,一边从侧包里抽出了一根红线。

    我拿过红线,在刘尚昂手腕上结了一个阳锁,之后就带着他们两个沿着绳子滑下山坡,又登上了东面的土山。

    来到宅院的大门前,我一打眼就看见门旁的院墙上写着几个红色的大字“生人勿进”,在这行字下面还有一行倭语注解。

    梁厚载用手指在那排红字上轻轻一擦,立刻就将“生人”的“生”字擦得有些模糊了,他的拇指上还沾了薄薄的一层油漆。

    他转过头来对我说:“刚刷上去没多久。”

    我看到墙角的位置还放着一个油漆桶,桶子里的油漆有些已经干涸,显然是放置了很久,之后我又试着摸了摸墙面。

    当地的气候明明非常干燥,可在墙壁上,竟然充满了潮气,我轻轻一摸,就蹭了满手的水滴。

    梁厚载这时也对我说:“不过这地方潮气很重,这些油漆也有可能是涂了很久了,只不过一直没有干透。”

    我冲他点了点头,说我也这么觉得。

    其实看到门前的油漆桶时,我又想起了马神婆家门前的塑料桶,从那个塑料桶的脆弱程度上来看,它应该是很久无人问津了,似乎也意味着马神婆家已经很久没有人去过。

    可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个牛皮本子上的倒数第二条记录,应该是写于我们来到这里的一个星期之前。

    想一想,从时间上来说,好像有点说不通啊。如果说在马神婆的小屋被废弃以后,那个倭人又偷偷潜入了那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勘察着王二麻子的祖宅,可即便是这样,屋子里至少会留下他曾出现过的痕迹。

    我心里正想着这些,宅子里的阴气突然浓郁了几分,似乎是阴气的源头正在微微躁动。

    说实话,像这种程度的阴气,就算再怎么躁动,对我和梁厚载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了。我试着推了一下门,门是反锁的,里面还顶上了一些障碍物,根本推不开。

    我看着那扇门,摇了摇头,对梁厚载和刘尚昂说:“看样子只能翻墙进去了。刘尚昂,等会进了宅子以后,你千万不要说话,这里面阴气很重。”

    说完,我就后退了几步,接着一个猛冲,三步翻上了墙头,梁厚载和刘尚昂也跟在我身后翻进了宅院。

    他们两个落地的时候身法都很轻,只有我,双脚一落地,就激起了一大捧尘土,连带着发出一声重响。

    梁厚载很无奈地看我一眼,我也没理他。

    王二麻子的祖宅和东北老黄家的祠堂很像,也是那种三进三出的庭院,仪门面南,入仪门之后,放眼望去就是一个硕大的院子,东西两座厢房,正北的方向依次是大堂、后寝和后院。

    只不过和东北老黄家的祠堂相比,这间祖宅显然年久失修,我目光所及的地方,正堂和两座厢房都破损得很严重,在瓦片散碎的房顶上,还长出了大量的野草,而在所有的窗户上,都蒙着厚厚的黑布。

    我径直走进了离我最近的一间厢房,刚一开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尸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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