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玛和金珠被带到门外。只见萨满和小凉王等人神色肃穆地站在那里。白玛立刻有一种不详之感。
和上次比起来,小凉王看上去消瘦了许多。他脸色苍白,神情显得十分忧郁。站在他身边的萨满,脸色灰暗,眼皮耷拉着,像是心事重重。
“尊敬的小凉王,雪鹰不在这里。我们也很久没见到他了。”白玛尽量忍住心中的恐惧,对小凉王施礼道。
“我知道。我们不是来找雪鹰的。我们是来找金珠的。”小凉王的声音低沉,白玛只能勉强听得到。
白玛的心颤抖起来。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膝盖发软,跪倒在地上。她说:“小凉王,当初你把雪鹰带走了。我求求你,放过金珠吧。她什么都不懂,她只是个孩子。你不能带走她!”
一旁的萨满发话了。说:“白玛,雪鹰把大凉王害得大病,至今未能好转。他是我们凉族的祸害!他自己应该出来承担责任。可是他却跑得不知去向。现在,我们要为大凉王驱除邪魔,恢复健康,就必须把金珠带走。”
“金珠她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做。你们要把她带去哪里呀?我是雪鹰的阿姆,你们想怎样,让我代替金珠吧!”白玛绝望地哭泣道。
这时,小凉王向前走了一步,他扶起了白玛,对着她轻声说道:“白玛,这并非我本愿。我本来是让雪鹰去服侍大凉王的。大凉王喜欢雪鹰,这是雪鹰的福气。雪鹰本应该让大凉王欢喜。这样所有的人都会欢喜呵。包括你们,我们,都会平安快乐的。可是雪鹰实在是太不懂事了!他不仅没有让大凉王欢喜,反而让大凉王失望。甚至他还破坏了萨满的驱魔仪式,把邪魔和恶运带给了大凉王。这就不可饶恕了!因为雪鹰的行为,不仅害大凉王得病,他也给我们整个凉族带来了恶运!如今整个凉族,都因为大凉王的病情而惊恐不安。凉族人失去了以往的平静和安稳。这样下去,我们整个凉族的未来堪忧呵。所以,我必须采取行动,来阻止邪魔和恶运的蔓延!”
“你说是雪鹰哥把恶运带给了大凉王,可是雪鹰哥现在不是走了吗?那大凉王为什么还没有好起来呢?”紧紧挨着白玛的金珠,听到了小凉王的这番话,她很不服气地反驳道。
“雪鹰是走了。可是他留下来的恶运却没有消除!”听了金珠的话,萨满抬起了低垂的眼皮,盯着金珠狠狠地说道。
金珠被萨满的神态吓得一哆嗦。她更加贴紧了阿姆白玛。弱声说道:“萨满你不是可以消除邪魔的吗?我和阿姆又不能消除邪魔。为什么要抓我们呀?”
“因为你已经和雪鹰结亲了。只有用你的命,才能驱除雪鹰带来的邪魔恶运!”萨满厉声说道。
金珠吓得放声大哭起来。她一边哭,一边哀求道:“阿姆,救救我!金珠不要死!金珠不要离开阿姆!”
白玛的心都要碎了。她万万没有想到,小凉王和萨满会拿金珠来做牺牲。她真后悔自己没有早做准备,没有尽早离开凉族。她抱着痛哭的女儿,泪如雨下。
小凉王见此情景,似乎也感到歉疚。他朝着萨满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继续说下去。小凉王自己放缓了声调,对白玛说道:
“白玛,你要晓得,现在整个凉族都在谴责雪鹰。人人都说雪鹰罪该万死!就算我们不把金珠带走,难免哪一天会有哪个族人做出什么举动,置金珠于死地的。你看开些,还不如把她交给萨满,让她去消罪,来清除雪鹰带来的邪魔和恶运。这也是你们为大凉王和凉族做出的牺牲。这样一来,金珠死得其所,你也免遭众人的责难。而我小凉王,会感谢不已的!”
听了这话,白玛只觉得万箭穿心,痛不欲生。她的头在地上不停地磕着,血从她的额头上喷涌出来。她呜咽着祈求道:“让我代替金珠吧!我愿意代替金珠去清除雪鹰带来的恶运的。不要让金珠去,她还是个孩子!她应该活下去!”
“你说什么呢?你这么大年纪了。神灵不会喜欢你的。只有金珠才能够得到神灵的欢心。这样神灵才会显灵,驱除大凉王身上的恶运的!”萨满鄙夷地斥责道,同时再次垂下了眼皮。
金珠绝望地哭喊着道:“雪鹰哥,雪鹰哥,你来救救我们吧!金珠求求你了!我不想死。我也不想阿姆死!雪鹰哥,你在哪里呵?”
金珠的哭喊,突然带给了白玛一丝丝的希望。她情急之下抬起头来,紧紧地拉着小凉王的手,说道:“小凉王,我把雪鹰找回来,我可以把雪鹰找回来!你把金珠放了,我去把雪鹰找回来,好吗?”
小凉王甩开白玛的手,倒退了几步。然后他看着白玛,脸上现出恼怒的红晕,说:“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你之前一直在说,你根本就不知道雪鹰在哪里!难道你一直在骗我们吗?”
白玛闭上了眼睛,咽下一股羞愧和苦涩的泪水。她低下了头,说道:“我没有骗你们。我确实不知道雪鹰在哪里。但我想去试一试,求求你,让我试一试!我去找雪鹰。你们放了金珠吧!”
“也罢,我给你一个机会,去把雪鹰找回来。你若是真的把雪鹰找回来了,我就把金珠还给你。”小凉王冷冷地说道。
“求求你了,你就让金珠和我一起去找雪鹰吧!金珠还小,她离不开我的。请相信我,我一定把雪鹰找回来。”白玛什么也不顾了,她不再考虑雪鹰的安危,因为这是她最后的一根救命的稻草,她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这根稻草上。
萨满摇着手里的羊皮鼓,头也不停地随着摇动。他对小凉王说道:“小凉王,你千万不可相信这个妇人的话。金珠绝对不能放。白玛说她能把雪鹰找回来,就让她自己去找好了。若是放了金珠,她们两个一起跑了怎么办?”
“你把金珠带走,我自己也不想活了。我更不会去找雪鹰了!谁知道你们会对金珠做什么?也许你们根本就不会等我,就杀了金珠呢?我们姆女两个,一老一小,能够跑到哪里去呢?要是能够跑,我们不是早就跑了吗?”和阴沉凶狠的萨满比起来,白玛觉得小凉王似乎有所心动,她不顾一切,极尽所能地朝小凉王祈求道。
谁知小凉王并不因为白玛的祈求有所动摇。他再次走近了白玛,并且低下头来,告诉白玛说:“你想清楚了,白玛!你若是想救你的女儿,就赶紧去把雪鹰找回来!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了。你也没有太多的时间了!大凉王在生病!凉族人都在看着我!我要为凉族的未来负责,我不能再拖延了!而你呢,若是在三天之内,你找不回来雪鹰的话,你也就别找了。”
小凉王说完,便直起腰来,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金珠被那个黑壮的汉子拖拽着,哭喊着被拉走了。
只留下头破血流,悲痛欲绝的白玛,瘫倒在草屋的门前。
清晨的阳光和往常一样,明亮地照射在大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白玛终于从悲痛中逐渐回过神来。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草屋,努力地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下来。
“我该怎么办呢?”白玛问着自己。去找雪鹰,把他交给小凉王,换回金珠吗?白玛摇摇头。她知道,她不能这么做!金珠是自己的孩子,雪鹰也是自己的孩子。用自己一个孩子的死,去换另一个孩子的生,她的心是不会安宁的。
可是她该怎么办呢?金珠是她的亲生骨肉,她不能就这么看着她去死,而什么都不做呵!
可是,她能做什么呢?难道她只能牺牲她另一个孩子的命,去救金珠吗?一想到此,白玛的心,就像被一只大手揪出了身体,痛苦无比。
“三天,三天!金珠只有三天的时间,我也只有三天的时间了!”白玛喃喃地自语着。她痛苦地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有如游魂般,在屋子里无知无觉地走来走去。
恍惚中,白玛的脑海中隐隐约约地响起了一阵歌声。歌声飘渺虚幻,若有若无。这歌声,来自白玛遗忘已久的记忆,那是姐姐姬玛曾经唱过的歌声:
“女神娅莎姆呵,请听我说!天上的云彩呵,请听我说!地上的小溪呵,请听我说!林间的飞鸟呵,请听我说!阿妈你在哪里呵,你可在听我说?”
自己有多久没有祈求女神娅莎姆了呢?当这歌声在白玛的脑海中响起时,白玛不禁再次泪如雨下。她跌坐在地上,心碎地吟唱起这熟悉又陌生的歌:
“女神娅莎姆呵,请听我说!天上的云彩呵,请听我说!地上的小溪呵,请听我说!林间的飞鸟呵,请听我说!阿妈你在哪里呵,你可在听我说?”
白玛唱着唱着,她的眼泪不停地流着,她的身体变得失去了感觉,她的灵魂在离开她的身体,往高处飘移。
“女神娅莎姆,请你像当年保佑我和姬玛一样,保佑我们的孩子雪鹰和金珠吧!女神娅莎姆,请告诉我,我能为我的孩子们做什么?请告诉我,女神娅莎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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