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这日,胡卢正自高卧,与周公下棋,忽被一阵鼓声惊醒。
“外面怎么回事,大清早的,也不让人睡个好觉。”胡卢满脸不耐。
“老爷,是鸣冤鼓,应是有人鸣冤告状。”李嫣儿过来服侍他起床更衣,顺便提醒他。
胡卢一激灵,这还是自己任上头一遭。上次见到,还是梅莱虢临走前那次钱家的案子,让初次做官的胡卢,看到梅知县是如何与被告、仵作配合默契,翻云覆雨的。
这次也不知道是谁家的案子,若依旧是钱家的,说不得老爷就要秉公执法了。
胡卢简单洗漱一番,收拾停当,来到堂前。已有一大群吃瓜群众聚在县衙门外了。
“何人鸣冤,状告何人?”老规矩,先拍惊堂木。
“小人孙大,状告孙家大少爷孙立威害死了我女儿。”告状的人下跪磕头。
“可有状纸?”孙家的案子,那群杀坯,不讲道理。赵家还知道送三百两银子呢,孙家连个声息都没有。不过孙家也是四大家之一,没好处的事情没必要招惹。不如给他家个面子,看看他们事后的回报。
“有的。”孙大还不知道这案子已经输了,急忙把求人写的状纸递了上来。
按状纸上所写,前些时日孙府二少爷孙立功过世,孙家的大少爷孙立威收到信后赶了回来,孙大的女儿孙秀儿被分派到孙立威身边伺候。昨夜,孙立威酒醉,求欢被拒,恼怒之下用强,失手把孙秀儿给掐死了。
这状纸写的很有水平,把事情交代的清楚明白,至少是个秀才写的。
孙大只是个普通农夫,可以不在意,就算他受了冤枉出去乱说,别的农人受过知县恩惠,与孙大无亲无故,届时也只会站在知县一边。但秀才说的话,就很有力度了。
胡卢开始仔细的抠字眼,找状纸中的漏洞,拉偏架也要有理有据,绝不能让个酸秀才坏了自己的名声。
以键盘侠的基本功,轻而易举就找到了。
“孙大,我且问你,这状纸上所写,可是你亲眼所见。”
说的太过清楚明白,必然是有内部人员通风报信。
“不曾,这是府中与小女交好的人告诉小人的。”
内应暴露了。
“那就是有人证喽?人证何名,传来问话。”
“大老爷,孙府势大,他把消息告诉小人,已是担了天大的干系,如何敢来做人证。”
本官当然知道。内应见光死。内应不敢来,你输了官司,可怪不得本官。
“此言也有道理,但若他不来当面对质,本官如何问话?若他与孙立威有仇,故意栽赃陷害,却待如何?”这是正常怀疑。
“他好心把小女死因告知,小人不能害了他性命,着实不能说出他的姓名。”这孙大还是个心善的,有底线。须知,这年月,好人不长命。
“孙大,你要想好了,此事可干系到能否抓获杀害你女儿的真凶。若是他杀了你女儿,故意栽赃他人,你可能分辨的出?”拷问一下良心,女儿和人证,二选一。你若选了人证,输了官司就是你自找的,与本官无关。顺便离间一下试试。
“他与小女交好,断不会骗小人。”孙大斩钉截铁。
“你说的二人交好,是他告诉你的,还是你女儿生前说的。”继续挖漏洞。
“是小女所说。”
“也就是说,他二人有私情喽?或许是因爱生恨,也未尝可知。”再离间一下试试。
“不不不,她是个女子,如何会有私情。”事关已故女儿的名节,孙大如何敢认,急忙摆手否认。
“这样吧,本官不需她到堂上回话。本官问你问题,你回去问她,有了答复后再来报于本官。如何?”孙大是个好人,但没读过书,不知道套话是官员基本功,不知不觉中,人证已经被他卖的差不多了。如果这么多讯息,孙家还找不出人证并让她改口。那孙家也太废物了,本官不咬你一口都对不起自己。
“多谢青天大老爷体谅。请大老爷发问。”孙大感激涕零,叩首谢恩。
“你且去问她,孙立威杀人,可是你亲眼所见,或者是听其他人传言?传言之人可是亲眼所见?传言之人与孙秀儿关系如何,可曾有仇?传言之人与孙立威关系如何,可曾有仇?暂时先问这么多,待她答复后,本官再行发问。退堂。”胡卢一拍惊堂木,起身离场。
门外众人吃了一口好瓜,眉飞色舞,议论纷纷。他们从没见过知县为了给人证身份保密,而允许原告从中代问的。县尊大人真是爱民如子啊。
胡卢刚到后衙,胡福就附耳过来道:“老爷,孙家的管家孙武已经等候多时了。”
这是来送钱的,不过先不急,“让他再等会儿,先把仵作叫来。”
仵作进来后,胡卢劈头就问:“尸检结果如何?”
“回县尊,孙秀儿身上只有颈部有淤痕,上有条条痕迹,形若指状,确系被掐死的。孙秀儿的指甲里,有皮肤碎屑和血迹。”仵作说到这里,抬头看了胡卢一眼,道:“孙秀儿衣着不整,但身上并无男子精斑。”
没有精斑,就可以证明见色起意是假的,那就可以是仇杀。这是要找人顶罪的意思,胡卢明白,但胡卢心下已有定计,摆摆手让他先下去,自己则转身去见孙武。
“自老父母到任以来,我家老爷就想前来拜访,只是一直忙于军务,不克前来。还请大人勿要怪罪才是。”孙武笑嘻嘻的上前见礼。“我家大少爷这次回乡治丧,老爷特地交代,一定要备份厚礼,前来县尊处聆听教诲。”
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取出一个匣子,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有十个小元宝,大概有一百两。
胡卢撇了一眼,没动,嘴里淡淡的道:“文武官员,不宜私下交往,拜会什么的就免了吧。”打发叫花子呐。同样是人命案,人赵家还给了三百两呢。死的还是你孙家的二少爷,你看本官给办的多漂亮,你家都没人发现。
孙武一看就明白了,这是嫌少,心里暗骂狗官贪婪,但面上笑容却愈发谦卑了。“小人今日先来打个前站,事后还有这么多。”
行吧,人命价不同。孙家一个把总的前途,是不如赵家一个秀才价高。两百两就两百两。
胡卢目视胡福,胡福会意,上前把匣子收了起来。
孙武见任务完成,就要告辞。却被胡卢拉住。
“孙管家且慢,今日这事,你家打算如何处理?”
孙武一愣,你银子都收了,还能怎么处理?
“那刁奴蓄意诬陷,县尊大人秉公办理即是。”
就讨厌你们这群丘八,办事简单粗暴,一点技术含量没有。这么干,本官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胡卢挥退了胡福,对孙武道:“孙管家,这样做不是不行,但那孙大必然不服,若其节外生枝,反而不美,恐影响你我两家仕途。不如按本官的意思来办。”
胡卢把自己的计划详细与孙武一说,孙武恍然大悟,不由的连声夸赞县尊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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