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姜榆醒得早,一出门看见柳夫人在院子里择菜,便主动过去帮忙。
柳夫人是个十分健谈的人,听说姜榆二人是从外地来这边寻亲半路遭遇抢劫,又对这里不熟悉,便主动说起了方圆几十里的情况。
“这座山叫金华山,山下的村子叫金华村,生活的都是些老弱妇孺。离这里最近的是嵩州,嵩州的草料整个南国都是出名的。再往前走约莫五六日就到了边关平南。”
“我听闻,南国边关是由名将谢遂带兵镇守,那他可是在平南?”
柳夫人手一顿,探究的目光看她,“好端端的为何突然问起谢遂?”
“听闻他用兵如神,从无败绩,镇守边关多年令外敌闻风丧胆,不敢侵犯南朝。我虽是女子,也非常钦佩这样的老英雄,所以对他的事情自然会想知道的多一些。”
姜榆把摘好的菜放在盆里,不紧不慢地迎上她的视线。
柳夫人笑了笑,移开眼,接着择菜,“原来如此,我虽是个妇道人家,却也常在城中说评书那里听说书先生讲故事,一来二去也了解些。姑娘若是想知道,我便说与姑娘听听。”
“好。”
“这南国的边关分东西南北四处,每一处都有各自的守将,平南就是在西边的那个。其中最远也是最危险的一处是北方的朔京,那里与西域和突厥相邻,是非常重要的边关要地。一旦被攻破,南国就会整体陷落。又因地处戈壁,条件异常艰苦,谢遂就带兵镇守在那里。同时他也负责管理四个方向所有的边关士兵,包括各大守将在内,从战略部署,到是否出战等等一切,都需要由他来决定后才能执行。”
“所以,名为各自镇守四个方向的边关,实则还等于是谢遂把持一切?”
柳夫人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听着太过复杂,真是让人头疼。哎呀不聊这个了,夫人还是与我讲些好玩的事情吧。”
“哎,这才像个小姑娘的样子,”柳夫人赞同地笑了,眼中的戒备渐渐散去,“我跟你说,前些天我还看见一人下山的时候……”
姜榆听的认真,不时淡笑附和地点头。
眸中平静无波。
一个在山中生活的妇人,何来对朝廷高官如此了解?
而且,寻常百姓称呼位高权重之人通常都称官位以表示敬意。柳夫人张口闭口就是谢遂,且当她问到谢遂时眼中顿时就有了戒备与警觉,仿佛是在猜测她与谢遂的关系。
这夫妻真的不对劲。
不过柳夫人给的信息倒是有用,至少知道了谢遂常驻之地。
现下倒是个去查查他的好时机。
只是……渊王要怎么办?
姜榆正思索间,柳大夫从房间里出来,站在走廊大声叫她,“姑娘,你夫君醒了,在找你呢。”
“……啊,知道了。”
尽管萧君澈跟她说假扮夫妻在外面做事可以方便一些,不会引来麻烦,但姜榆是怎么都习惯不了“夫君”二字,通常都得半天才能反应过来。她放下手里的菜,跟柳夫人点头致意,便一瘸一拐地回去竹屋。
不远处的竹林忽然晃了晃。
姜榆侧头看了眼,嘴角扬起,脑中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
不知柳大夫给萧君澈用的是什么药,明明昨日还那般虚弱,自己下床走了几步,站在外面又与姜榆聊了一会儿,回去便累的不行。
今日醒来,不仅脸色恢复了很多,精神看上去不错,自由活动什么的已不是问题。
姜榆低头端着药进屋,怕撒,没怎么注意他。冷不丁脑袋又被锤,手里的东西也被拿走,“瘸腿也到处跑,一日不看着都不行。”
姜榆捂脑壳:“谁看着谁啊,你才刚醒几天真的是!”
经历了这次的刺杀,两人之间的相处变成了十分平等的模式。没有王爷,没有侍卫,仿佛真的是一对儿新婚夫妻。
也正是因此,自然就会发生些有趣的事。
现在就是每日必然上演的场面——斗嘴。
萧君澈垂眸看着两碗药,拿起其中一个闻了闻,苦巴巴的味道非常上头,喝之前看了她一眼,“爷昏迷不醒,赖谁?”
姜榆:“……”
到现在都无法反驳不是她自己爬上床的某人无言以对。
“哼”了一声,抓起另外一碗药,一饮而尽。
余光还不忘瞟一眼萧君澈。
美人儿没用勺,也是拿碗直接干。不过相对于她来说,绝对是优雅到不行,全程无声音,只能看见修长的脖颈扬起,还有上下滚动的性感喉结……
姜榆鬼使神差地抬手摸了一下。
下一秒。
“噗——”
苦不拉几的液体顺着脸颊,头发,滴滴答答。
姜榆的脸色瞬间阴沉。
萧君澈慢吞吞的擦了擦嘴角,“你自己弄得,不赖爷,爷怕痒。”
姜榆闭了闭眼,抽了条毛巾使劲擦脸,使劲擦。半晌,心下估摸着时间也快到了,微笑,“爷怕痒是吗?”
“有问题?”
“没问题,那你怕不怕晕呢?”
“什……”
话还未出口,眼前忽然天旋地转。
萧君澈晃了晃头,周围的一切越来越模糊,“你!”
“我什么我?本来不准备打你的,可你竟然喷了我一脸,那就别怪属下不客气啦!”
姜榆扔了毛巾,手扬起。
两个时辰后。
一辆马车停在竹林中。
姜榆坐在石头上,两腿一直一曲,嘴里叼着根草,很野的坐姿,像是在等什么。
马车是柳大夫进城前她让他买回来的,特意嘱咐买大一点。路途遥远,总是得让咱们娇贵的王爷待的舒服一点。
对面林子里有轻微的响声。
姜榆笑了下,“出来吧!”
林中再一次安静。
“不出来是吧?那你们主子我就扔去喂狼了。到时候怎么交代,你们自己搞定。”
“我数三个数。”
“三——”
“二——”
“一——”
“等等!”
姜榆刚要拄着棍子起身,对面的走出三个身着异色骑装的男人,拱手行礼,“姑娘。”
视线扫过,衣着干净整洁,个子高,身材相较于一般男子而言魁梧很多,手指上有厚茧,应该是有练过的。
不错啊,手臂上的肌肉都快从衣服里爆出来了,估计身手也差不了。
“藏的还挺深。”
“姑娘……您怎么……”
“怎么发现你们的?”姜榆站起来,拽掉嘴里的草,“不是我想看见你们,主要是你们技术不行。天天就藏在竹屋对面这片林子里,一到半夜就偷偷跑到院子里来看,想不注意到你们都难。”
柳大夫家里有条狗,一到晚上就嗷嗷叫,吵的人睡不着。姜榆最开始以为是看见什么飞禽,后来柳大夫说他家狗只有看见陌生人才咬,动物不咬,她就怀疑有人跟踪他们。
所以昨天晚上就没睡,故意在房间里等着,后半夜就看见这仨大哥在院子里鬼鬼祟祟。
再加上渊王昨天最后的表现,她猜可能是皇上派来的暗卫。
三人面面相觑,低头不语。
主要,丢人。
“行了,别废话,渊王在里面,把他安全送到平南烨王那里。”
“啊?”
“啊什么啊,听不懂话?”
“不是,姑娘您不跟着回去吗?”其中一个开口,“而且,王爷醒了我们也没法交代啊!”
姜榆慢慢往回走,挥挥手,“不用交代,管好你们自己就行了。”
暗卫之所以是暗卫,自然有他们的过人之处,把渊王交由他们护送,姜榆放心。
而且,渊王一走,她才能放心的去做自己想做的。
最重要的是,竹屋里还有个大惊喜在等着。
——
竹屋。
柳氏夫妻上山摘草药去了,渊王又刚刚被送走,偌大的竹屋空无一人。
姜榆慢慢悠悠的走回去,竹屋前站定,深呼吸,一声大喝。
“臭老头,给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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