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又恢复了安静。

    处在石化状态的姜榆呆滞几秒,缓过神,刷的一下把自己手抽出来。左脚一伸,一勾,不远处的木棍就倒在了她边上。

    这木棍是柳大夫砍的,怕姜榆走路费力,特意找了它来做拐杖。

    左手是棍,右手是剑,姜榆两下一撑站起来很容易。连看都没看床上那人一眼,自顾自往桌边走。

    不跟人解释一下他们不是那种关系就算了,还越说越上瘾。全程一副三好相公宠媳妇儿的样,搞得柳大夫跟柳夫人看她的眼神里满满都是:你相公这么疼你,你就别胡闹了。

    咱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胡闹!

    桌上有两个木案,一个放一堆瓶瓶罐罐外服的药和两碗内服的中药,一个是两碗粥和两碟小菜。

    白粥熬的浓稠,米粒软糯,不知柳夫人在其中加了什么,香气十分独特。两碟小菜都是凉拌制成,胡萝卜与鸡肉切成细细的丝状,加以调料,最后再撒上一层红红的辣油,让人看着都不由得的想多吃几碗饭。

    姜榆将小菜倒入碗中一些,搅拌几下,香气更加浓郁,呼噜呼噜几口下肚,擦擦嘴。

    咂,舒服。

    再瞄一眼床上那人,安安静静的躺着,没有一点声音,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怎么。

    她翻白眼,本是要把粥都吃了不管他,但一想到他虚弱的漂亮脸蛋,又狠不下心。还是把粥拌好稍晾凉些,连着药一块拿过去。

    柳大夫嘱咐这人腹上伤口深,得卧床休养,不能随意乱动,但躺着的姿势吃粥也不好吃。姜榆想了想,极其小心地把人扶起来。

    扶的时候注意着了,保持上半身绷直,尽量不弯曲,等到在他身后摆好了软枕,姜榆慢慢扶着他靠上去,让他放松,把力量放到背后的软枕上。

    伤在肚脐上三寸,这样做能够最大化的保证伤处不会撕裂或是出血。

    萧君澈全程非常配合着他,连碰到伤口发疼也只是皱了皱眉毛,一句话不说。靠上软枕,才看着她笑了下,“怎的,吃饱喝足了,给爷吃你剩下的?”

    盛粥勺子递到嘴边的动作一顿,姜榆同样也笑,“爷如此尊贵,怎能吃人剩下的?放心,这是属下吐的,经过胃里的洗涤,消毒杀菌无残留哦。”

    说完,直接一勺粥塞进他嘴里。

    萧君澈猝不及防,半吞半咽卡在嗓子里,咳得上不来气。一动又扯到伤口,俊脸咳得通红,生理泪水顺着眼角跑,“山里想弄死爷没得成,现在是准备到这儿来下手了?”

    姜榆也不生气,继续像花一样笑的十分灿烂,“是的呢,到时候我就带着您的尸体回去跟皇上禀报,说我拼尽全力未能将您从歹人手中救下,让您丧命于此。皇上圣明,说不定到时候还会因为我衷心护主对我大肆嘉奖什么的,到时候谁能知道您是死在我手上呢?”

    萧君澈被气笑,“你试试!”

    姜榆毫不客气又一勺粥下去,“试试就试试!”

    一番斗嘴,两人之间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最起码,姜榆看他倒也没再那么烦。

    喂完一碗粥,她起身去拿药碗。萧君澈视线扫过她脸上腿上和脚踝的伤,开口,“为何不愿别人告诉爷你伤的重?”

    “伤都伤了,说出来有什么用?”姜榆试了试温度,正好,才喂给他,不甚在意,“况且说也不是跟您说,得跟皇上说。让皇上知道我为了救您受了这么多伤,我好找他多要几箱黄金啊。”

    萧君澈挑眉,“爷不能给你黄金?”

    姜榆呵呵:“不扣我月俸就不错了,哪还敢指望着您给黄金。”

    他说扣不是开玩笑的,是真扣。

    虽然从到王府至今,也就扣了半个月的,后来又赏了好多价值远远超过半月月俸的东西,可钱还是实打实的扣掉了没给她呀!

    无论古代还是现代,钱只有到自己手里才是真的,其他说别的都没用。

    “你的意思是,做爷的侍卫亏待你了?”

    “没有没有,怎么会呢,”姜榆把喝光的药碗放一边,掀开他的衣服,拆布带,笑容不变,手一动,白色粉末噗地一下落在他的伤口上。

    萧君澈登时一声闷哼,额头青筋暴起。

    姜榆像是看不见,把差不多倒了半瓶的粉末往伤口左右涂开,“做爷的侍卫,是属下的荣幸。”

    这语调,轻松又愉悦,俨然一副恶作剧得逞的样。

    萧君澈疼的直抽气,半天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牙尖嘴利。”

    姜榆在剪新的布带,没抬头,“彼此彼此。”

    斗嘴,她就没输过。

    再说,是谁最开始跟她“阴阳怪气”地说话的,还不能让她用实际行动报复回去了?

    萧君澈的伤口创面很大且深,已经让柳大夫缝合好。长长的一条穿过腹肌到腰侧,像只大虫子趴在肚子上。

    倒是可惜了这完美的八块腹肌,如今添了道伤,看着奇奇怪怪的。

    想是这么想,姜榆还是趁缠布带包扎的时候偷偷摸了一把。

    嘿嘿,手感真好。

    忙完萧君澈,她一口干了自己那碗,脸上手上的伤简单换了个药,转身拿出床里头的两床棉被铺在地上。

    一床铺,一床盖,打地铺。

    作为现代的年轻女孩,姜榆思想十分开放,但也还没开放到能跟其他男子睡在一张床上。

    更何况,这男子还是她的主子。

    萧君澈得卧床休息,不能乱动,所以只能她来打地铺。

    姜榆打了个哈欠,去把那人扶着躺好,贴心地给他掖好被角,“爷好好休息,有事叫我。”

    说完,也不等萧君澈说什么,便灭了两盏烛灯,哈气连天的回去躺着。

    柳夫人拿来的被子又厚又软,铺在地上丝毫感觉不到地面的硬邦邦。姜榆盖好被,只露出鼻子和眼睛,在枕头上蹭了蹭,舒服的叹气。

    劫后余生,还能有地方睡有被子盖,还是这么软绵绵的被子,简直不要太幸福。

    天不知何时黑了,外面雨势却不见小,房檐雨水下落,成了一道无色的幕帘。

    屋内安静,只闻得窗外风雨交加。

    半晌,床上的人开了口,“阿九?”

    “嗯。”

    “你不想知道刺杀爷的是什么人吗?”

    “不想。”姜榆翻了个身,“爷虽不管政务,但地位极高,又深得皇上信任,难免会有人嫉妒,有人追杀也没什么奇怪。”

    萧君澈弯弯唇角,“你倒是聪明,看的开。”

    “看不看的开都是一样,反正都逃出来了,还想那么多做什么。”姜榆又打了个哈欠,眼皮沉的要睁不开,声音也跟着小了些,“柳氏夫妇,不太对。”

    萧君澈一顿,侧头,“何以见得?”

    “就很不对,没有,没有……”

    声音逐渐弱了下来,到最后只剩下连绵的呼吸声。

    “阿九?”

    萧君澈叫了她一声,没得到回应,晓得她应是睡了,无声笑了笑,不再说话。

    ——

    入夜,屋外响起雷声。

    闪电划过天空,转瞬即逝,映得一室明亮也如此短暂。

    萧君澈缓缓睁了眼。

    “阿九?”

    他轻声唤她,没有回应,应是还在睡着。

    手臂一曲,以肘做撑,他调整呼吸,试图起身。

    便是一动,腹部伤口撕裂般的疼痛,萧君澈咬牙忍着,不发出一点声音。

    终于坐直,痛感却是更甚,不消片刻,已然汗如雨下。

    他坐着缓了缓,再次调整呼吸,扶床架站起。

    瞬间,脑中没来由得天旋地转,萧君澈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上。他反应得快,立马抓住床架,稳住身子。

    人没倒,但撞到了一边挂帷幔的铜钩。

    叮铃,不大不小的一声响。

    萧君澈呼吸都放轻了。

    好半晌,地上的人儿没有动静,他才缓缓松了口气。

    屋内无光,萧君澈走的却十分自如。

    鲜少有人知,他在黑夜当中视力比白日还要好。

    女孩缩在被子里睡着,丝毫没察觉身边已经站了个人。

    萧君澈蹲下,压抑着要破口而出的痛哼,轻轻掀开女孩的被子,双臂伸到她的脖颈后与腿下,慢慢地向上抬。

    直到完全站起,她仍处在睡梦中。许是姿势不太舒服,眉头皱起,小脸在他胸口蹭了蹭,舒服了才慢慢松开,接着睡去。

    萧君澈唇角弧度扬的更高。

    小刺猬放下那身扎人的尖刺,竟是这般可爱。

    平日里看着力大无穷的,实际抱上来怎的是这般轻飘飘的?

    看来这次回去还是得好生养着才行。

    小心翼翼地把人抱上床放在里侧,给她盖上棉被,萧君澈才自己躺上去。

    一向厌烦别人碰触的他,如今竟让一个女子躺在他身边。

    具体是为什么,萧君澈也说不明,或许只想让她不要躺在硬邦邦的地上着凉。

    但他清楚,能这样的,只有她。

    女孩是蜷缩状的睡姿,把自己弓成了个虾米,躺在他边上小小的一只。

    萧君澈听人说过,这样的睡姿证明人极度缺乏安全感。

    正想着,女孩却忽然动了下,在往他这边移,馨香软软的身子与他相贴。

    萧君澈全身都僵了。

    女孩哼了一声,抓着他的胳膊向上一抬,塞到自己脑袋下当枕头。还是觉得不舒服,哼唧唧的往他颈窝里钻。

    在颈窝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女孩满意地又蹭了蹭。手脚往他身上一搭,把他整个搂住,又甜甜睡去。

    而萧君澈,全程僵硬地一动不动。

    半晌,缓缓吐出一口气,冷白的肤色爬上一层淡淡的薄红。

    这样近距离的接触,被当玩偶一样抱着,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恶心感,甚至还觉得欢喜。

    另一手轻轻摸摸她的头,萧君澈也跟着闭上了眼,嘴角一直挂着淡笑。

    腹上伤口撕裂渗血,此刻已全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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