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陵城派人快马加鞭送信入城主府。
信中交待,朝中有要务需烨王立即返回。
于是,烨王将所带来的太医尽数留在红城,其余官兵随他回城。
徐昌虽心有疑虑,但表面功夫仍要做好。他带着府内亲卫队,亲自送烨王出城门。
“少城主,本王已将太医留在城中为百姓医治。若还有任何需要,可差人向朝廷汇报,朝廷自会解决。”烨王拽住缰绳,对徐昌说道。
徐昌跪地叩首,“微臣遵命,恭送烨王殿下。”
待烨王一行走远,徐昌站起,挥挥手叫来自己的贴身随从,“去叫几个武功高强的家仆秘密跟随烨王,看他们是回了陵城还是去其他什么地方。不必一直跟着,确定他们前行的方向后就立即回来禀报。”
“是——”
烨王突然返回陵城让他感觉不对,若是真的因公务回去尚可。但若是因为其他,他也要保证烨王不会突然回来破坏他的计划。
他要做的事,不允许有任何闪失。
徐昌回府,心中顾虑颇多,径直去了卧房。
“烨王刚到红城不过几日就回去了,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对。”徐昌对屏风后之人说道。
那人笑了笑,“少城主不是已经派人去跟着了?待人回来答案就可知晓,无需着急。”
徐昌并不认同,“可这若是烨王知晓了我们做的一切,故意使的计策怎么办?”
“他?绝不可能。谁人不知烨王心智单纯,生性贪玩,以他的头脑怎么可能想到城中百姓是中毒而不是患了天花?宫中来的太医也不过是做做样子,他们不会认得我所研制之毒的。”
“可是……”
“没有可是。待明日少城主再次投毒,一切就将大功告成。到时少城主日思夜想所盼望的一切,皆会到手。”
听那人这样一说,徐昌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不少。
可隐隐还是觉得不安。
具体怎么回事,他也说不出来。
姜榆和残阳依旧城主府外守着。
他们待在原来的地方,装作患病受难的百姓,实则是在暗中观察。
烨王已经按计划出城,接下来就看徐昌会不会向他们想的那样有所行动了。
“师姐,你说我们能成功吗?”
“那就得看徐昌跟他背后的人着不着急了。”姜榆双手枕到头后,神情放松的很,“趁着今天多休息休息,如果不出意外,最多后天,我们就有事情做了。”
“哦。”残阳听话的躺在了另一边。
师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有师姐在,他就什么都不怕。
——
晌午,烈日当头
徐昌在卧房与那人商讨议事,派出跟踪之人赶回禀报。
“如何?烨王可是回了陵城?”
“回少城主,正是。”侍者回禀道,“我三人暗中跟随烨王一行到了十五里外的驿站,见其确实是着急赶回陵城便立即回来禀报。”
徐昌坐于桌旁,手端茶盏,“不过几个时辰便走了这么远,想必的确是被朝廷公务叫回陵城,你们先下去吧。”
三位侍者行礼告退。
“如此这般,便无人再可阻碍我等之大计。”屏风后之人开口道,“第三次投放毒药已经练成,此次不同以往,投放剂量方法等都较为复杂。为保准确无误,这次我便与少城主一同前往吧。”
徐昌点头,“这样更好,很快,我所想要的一切都能实现了。”
——
城主府安静了一天一夜。
烨王一走,留守城中的所有太医就被“请”入府中,再未出来。
百姓又是不免对这个两面派的少城主一阵谩骂。
而姜榆和残阳,不是睡觉就是陪那小女孩玩,看上去甚是清闲。
那日亲眼所见姜榆和残阳救人的百姓一直相信这二人会帮助他们,不少都来询问他们打算怎么办。
对此,姜榆只回答两个字:“静待。”
现在只等徐昌和他身后之人露出马脚。
若是还无变化,那就只能用逼迫的手段了。
烨王离开的第二日晚。
深夜子时,紧闭的城主府大门开了条够一人通行的缝,随后一身影从中走出。
那身影左右环顾,确定无人跟踪后疾步往西面走
靠柱子休息的姜榆已经看他多时了。
终于忍不住了。
身旁的残阳兴奋到不行,待了两天可算等到了徐昌有所动作。他拿好自己的佩剑,小声问道:“师姐,我们现在是追上去还是…”
“总说师姐我干什么都不叫你,今日便带你好好去跟恶人打一架。”姜榆唇角微扬,“走,我们跟上。”
“好嘞!”
徐昌所去之地,是红城的命脉——娑清井。
娑清井乃是一口百年古井,自前朝便存在于世,由当年朝中大臣为解决干旱饥荒花费多年所造。井下数条暗渠引水灌溉,四通八达,通向城中各家各户,养育了数万红城百姓。
这,也是为何徐昌将下毒之地选在此处的原因。
既能使城中百姓全部中毒,又不会让人察觉。
卧房屏风后那人站在井边,身披宽大黑色风氅,帽子扣在头上无法看清真容。单凭身形判断,为男性无疑。
“怎么样,东西拿来了吗?”徐昌上前问道。
那人从袖中掏出一个锦盒,“这便是最后一次的毒药。”
“就这一个?”徐昌反问,“看上去怎么比前两次要简单的多?”
那人笑而不答,抬手将锦盒打开。盒中的四个小方格内放着白、灰两种药粉,他道:“这乃是我花费多日炼制而成的毒药,虽看上去并无差异,实则功效大不相同,投放剂量多一分少一毫都不可。”
“真有这么神奇吗?”徐昌凑近,想要用手捻起些许细瞧。那人却将锦盒换到另外一只手上,阻止了他的动作。
“药粉本身有毒,还请少城主莫要触碰。”
徐昌一听,连忙缩回手。
那人戴着银丝手套,自是不怕被毒粉侵袭。他依次从盒中拿出一手指甲大小剂量的药粉放在事先准备好的碗中,又在衣襟里掏出一绿色瓷瓶,打开塞子,一透明液体滴入碗内。
仅是一滴,与药粉融合后碗中瞬间冒出白烟,发出兹拉兹拉的响声,还飘出阵阵恶臭。
徐昌捂着鼻子,很难想象这种毒药进入水中竟是无色无味的。
那人将绿色瓷瓶收好,伸长手臂,把碗微微倾斜,正要将毒药倒入井中。
忽然,耳朵察觉到了异响。出于本能,他快速闪身躲过,手中的碗也随之掉落在地。
徐昌还不知发生何事,只听一声轻响,一银色飞刀从侧前方射出,生生嵌入井边石头一寸。
他被这狠劲的力道吓的不敢动。
“徐昌,你勾结外族人毒害红城百姓,就不怕午夜梦回不得安宁吗!”
姜榆和残阳从树后走出,二人轮廓也越发真切。
月光下,他们身姿纤长,衣摆被风吹的微扬,就连发丝都有些不安份的轻动。二人却像是未察觉,挺直而立,眸色清冷,又像是轻蔑一般看着两人。
“你们是谁?”徐昌后退几步问道。
他特意在深夜来此,之前也从未被人发现,今日怎么可能被人跟踪?
况且,这两人也并不与他相识。
“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与他人勾结毒害红城百姓已是事实,我们都是见证。”残阳冷笑,“真是替你爹不值,竟然生出这么个黑心肝的儿子。”
“少拿我爹来压我!”徐昌最讨厌别人教训他,顿时火冒三丈,没了对刚才那一飞刀的恐惧。他阴恻恻一笑,“本城主也不管你们是谁,既然你们看到了不该看到的,那今天就一定要死在这儿。”
姜榆冷哼,双手环胸,毫不掩饰语气间的蔑视:“口气还不小,你有这个本事吗?若是没有你身后这个人,你敢说这种话?”
“你!”
“我不想废话。”姜榆看向那个戴帽子的黑衣人,像是在和徐昌说又像是在对他说,“解药交出来,饶你不死。”
那人一阵大笑,而后开口道:“像,真是太像了,说话的语气都和袁衡之那个老家伙一摸一样,不愧是他的徒弟啊!”
“你认得我师父?”姜榆和残阳异口同声问。
袁衡之是他们师父的本名,且很少有人知晓。
那人并未回答,反而嘲笑道,“研制此毒解药对那个老家伙来说简直亦如反掌,倒是不清楚他仅存的这两个徒弟能不能行。唉,老家伙一身绝世好本领,可惜死的太惨,不知道来没来得及传授给你们啊?”
姜榆活动脖颈,淡淡一笑,“你真的是,很欠揍。”
下一秒,本还站在那儿的人带着一身凌冽的杀气,飞速向那黑衣人冲过来。
她穿越重生,虽未亲自见过,却早已把残阳和逝去的大师姐还有师父当作自己的亲人。
现在,这鸟人竟然敢嘲笑师父,她定要他好看!
姜榆出手招招狠辣,直击命脉。那人却并不还手,而是一直在灵活的躲闪。像是看穿了她的路数,有意在羞辱她一般。
哦,原来是故意激怒她。
姜榆快速想了想,脑中很快有了主意。她化掌为拳,意欲袭他左侧肋骨,而另一只手则向他面部袭来。那人果然上当,两手分别去挡。而姜榆趁他分神间隙,用足了力气,飞快地抬腿踹向他裆部。
只闻一声痛呼,黑衣人便疼的直不起腰。姜榆抓住机会,朝他背上用肘奋力一击,那人就再无还手之力,趴在地上起不来。
她必须承认,这招不光明磊落。但是对付坏人,尤其是这种敢说她师父的人,她才不管那么多。
姜榆拔出剑,径直扎到黑衣人的腿上,狠狠的转了个圈。
“啊——”
黑衣人痛呼出声,想起来反抗,奈何手被她踩得死死的,动都动不了。
姜榆用剑鞘挑开他的兜帽,下面是一张痛到扭曲的年轻男子的脸,他愤怒的瞪着她,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
“给我解药,你就能活。”姜榆对他说。
“痴心妄想!”男子说完,牙齿向下一咬。
姜榆还未来得及阻止,他已口吐鲜血,自杀身亡。
她掰开男子的嘴查看,原来是舌头下藏了毒药。
无论今天的事成与不成,他都没想过活着离开。
姜榆深深叹了口气。
人死了,解药没拿到。
连带着他们运尸去哪儿都不用问了。
这个计划算是失败了呢。
她正在男子身上摸索看看能否找到解药,身后传来大批的脚步声,很快这四周尽被火光照亮。
姜榆没回头。
不用想都知道是烨王带兵赶过来了。
萧君轩以为自己来的正是时候,翻身下马,拿好自己的弓准备大干一场。结果就看见已经被残阳制服的徐昌和蹲在一具尸体旁的姜榆。
“本王是不是来晚了啊?”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姜榆把从尸体身上搜到的锦盒跟瓷瓶拿好,站起来对他翻了个白眼,“你觉得呢?”
萧君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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