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挡者披靡,挡者披靡!”谢叔延城头上惊喜交加,高兴地只能拍着垛口大叫来缓解内心的兴奋、激动。

    但任何结果都是有代价和牺牲的,外人眼中挡者披靡,所向无敌的具甲铁骑,虽然是真的铁流滚滚无可阻挡,可牺牲折损却也并不缺少。

    被逼上绝路的胡骑绝大部分是倒在了具甲铁骑的刀枪下,可还有那么一小撮人,他们就是死也敢飞身扑上,任凭刀枪贯穿自己的身体,撞、拽,也要拉下马一个具甲铁骑来。

    更有一些武勇的胡人胡将,挥舞着狼牙棒、铁骨朵等重兵器,打不透具甲铁骑披挂的重甲,却能硬生生的将铁甲里的人震死。

    “嗖——”一支拇指粗细的狼牙箭带着破空的啸声钉在李延的胸甲上,撞得他胸口为之一闷。箭簇磕上甲衣,发出‘当啷’的一声锐响,没有被弹开,而是没进了一指深扎在铠甲上。

    李延顺着来箭方向朝前一看,重重叠叠的胡骑影儿里,一银环胡将手持一口半人高的大弓,又一支箭已经搭上了弓弦。

    “嗖——”

    “嗖——”

    “嗖——”

    陂比阿也不知道自己是清醒了还是着魔了,他那高超的箭术在这些铁甲军面前,根本没有一点用。他也不甘心,也不相信,他试着去瞄准汉军铁甲兵的眼睛,但是这太难为他了。那些汉军也不是傻子,策马冲杀中。哪能那么容易就让他射到眼睛。

    尤其是那当头的汉将,自己一箭出去,能带着人体飞出马鞍。自己能从铜环升到银环,全靠的是势大力沉百发百中的箭术。可箭矢射在他身上,恍如风吹起的沙粒,没有半分用。根本就是徒劳。

    一连射了几箭后,他痛苦的扔掉了大弓,抽出了自己的大刀,龇牙咧嘴的吼叫着。

    长生天的勇士只有进攻,没有撤退!

    汉狗就在眼前。大草原的勇士生来就是要宰杀汉狗的。

    一排黑影由远及近,李延的大刀挥出,剧痛瞬间淹没了悍不畏死的陂比阿。

    从马背上跌下,只剩半个身子的陂比阿,两眼怒瞪凸出眼眶,剧烈的疼痛让他发出一声野兽末路的嘶吼,挂满老茧的手支在半空中,看着第二排滚滚而到的具甲铁骑,看着就要踏在自己身上的一支马蹄。用力一扫。

    随在李延身后的一骑具甲铁骑,马上骑兵根本就没将这个被腰斩的胡将放在眼里。驱马过后就是一团烂泥而已。却不想战马忽的如马失前蹄一样猛栽下去,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的状况,脑袋就硬生生的撞在了地面上,不堪支撑的脆弱颈骨发出了一声清脆的破裂声。

    陂比阿带着一抹笑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一排排具甲铁骑用过,他那嘴角挂着一抹笑容的脑袋被深深的踩进了泥土之中,后灵盖上被踏出一个大洞,脑髓跟个浇了辣椒油的豆腐汁一样往外冒着。整个上半身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骨头。

    铜环、银环胡将们到处乱喊乱叫,想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可是那虎贲营的重甲骑兵几乎是以横扫一切的姿势出现在他们面前。刀枪不入的重甲已经出乎他们的想象。

    在亲眼目睹前面无数同伴被马枪剌成肉串,被铁骑撞成烂番茄后,只要没有丧失理智,胡骑都知道自己硬撑下去的下场。现在要做的不是继续和汉军的这些铁甲怪兽拼命,而是应该立即逃离战场,汉军的重甲骑兵固然厉害,但这些来自单于王庭的胡骑精锐都清楚。速度上对方可是却绝对撵不上他们的。

    “不许退,不许退,违令者杀,违令者杀!………”

    累若鞮不相信自己的万骑就这么的败了。他不相信,他无法相信!那些汉军怎么能冒出这么一支铁甲军呢!

    出身王族的他无法承受失败的耻辱,他不敢想象战败后的自己,成为这场厮杀中第五个溃败万骑万骑长的自己,回去后该如何面对自己的父亲,如何面对青睐自己的伯父!

    他也无法忍受别人用异样的目光看他的眼光,他无法容忍!

    不顾牙将的苦劝,累若鞮驱马上前,带着牙兵拦住了一队正在退去的逃兵,在那些逃兵愕然的目光下,挥刀砍下了一个铜环胡将的脑袋,然后满脸杀气的用刀锋指着这群归属于自己手下的败兵,再将刀锋一指那些汉军的铁甲怪兽,怒喝道:“大草原上没有逃跑的勇士!拿起你们的刀枪,给我杀回去,同汉狗决一死战!”

    可是,那些逃兵谁都没动,一个个犹豫又吃惊的望着累若鞮,眼神就像看见了疯子异样。这些人实在是被虎贲营给吓怕了。

    部下竟然敢不听自己的命令,累若鞮怒不可遏,挥刀便想再砍下一个胆小鬼的人头来震慑这帮怕死的属下。关键时刻,却是牙将及时阻止了他。但看着累若鞮带血的长刀,和愤怒的脸庞,牙将知道自己劝不了这个主子的。深深的叹了口气,神情瞬变,冷冷的望着那帮败兵,“不听军令,擅自撤退,你们以为你们能逃的回去吗?就算你们能逃回去,大单于的刀也不会放过你们!”

    “万骑长已经决心跟汉狗决一死战,他若战死在了沙场上,所有的逃兵都会尝到大单于刀锋的厉害,还要连着你们的家属,每一个都要贬做奴隶——”

    逃兵们都是一激灵,想到自家万骑长的身份,他若是在战场上有个好歹,大单于绝对会用刀跟自己说话的。大草原上的严酷可比汉人的历法严峻多了,脸全白了,一些人已经下意识的要调转马头了。

    牙将趁机再喝:“不想死的,不想连累家人的随我来!”扬手一马靴,战马当先而去,直指冲锋过来的虎贲营。

    累若鞮虽然年轻,但一点都不傻,自然知道这时候就要看他的了,忙大喝一声:“不怕死的,赏羊群骏马,赏奴隶车帐;后退者,一律斩首,全家尽为奴!”说完,一夹马肚,带着牙兵们便冲了上去,再也不理会那帮逃兵。

    一听到累若鞮这么说,逃兵们再也没犹豫了。牙将说得对,逃回去也会被大单于杀头的,倒不如跟着万骑长拼一拼,死了也不连带家人,说不定还能死里逃生呢。

    “啊,啊!”一个脸上带着血痕的胡骑大声吼叫着为自己壮胆,乱七八糟的叫声立刻响当了起来。

    溃逃的胡骑中竟然有一支突然掉转马头发起了反冲锋,这大大出乎李延的意料,直觉这带头的银环胡将是不是脑袋糊了,竟然做出这等愚蠢举动。你既然已经逃跑了,那就再跑不就是了?怎么突然地又有血性了?

    不过,透过铁盔看到领兵而来的正是那银环胡将,李延暗道一声:“来得正好!”目中凶光迸射,狰狞满脸,“弟兄们,杀光了他们!”

    “啊…啊……”虎贲营的重甲给胡骑带来的恐惧可不是大叫大嚷就能克服的,但在冲向虎贲营的那一刻,所有‘二进宫’的败兵还是不可抑制的大喊大叫了起来。

    “轰!”虎贲营铁骑像潮水般席卷而至,赚翻了一个个从不曾逃避的胡骑之后,终于跟那些硬着头皮‘二进宫’来抵抗的胡骑轰然相撞,只一眨眼功夫,胡骑就人仰马翻、惨嚎声响成一片。刀砍枪刺,就是凭着一身铁甲也足以将轻骑装束的胡骑踏成肉泥。

    血肉之躯终究难以抵挡具甲铁骑地狰狞的。

    “噗!”李延面对的正是累若鞮的牙将,只是偏了偏头就再没有任何躲闪动作,任凭牙将劈头的一刀落在肩膀上,李延手中大刀一刀就砍翻了这个银环胡将。血肉的身躯像一只脆萝卜似的被一砍两段。

    战马没有永无停止,继续向前冲去。握在李延手中的大刀化作了长枪,锋锐的刀首充满力量连续贯穿了两名牙兵的身体,最后重重的撞在了累若鞮身上。

    手中的铁矛弯成了一条狗腿,累若鞮虎口迸裂,但还死死抓住铁矛不撒手,胸口发闷直欲吐血。

    “不过如此!”李延哈哈大笑,今个真该是自己的幸运日,虎贲营首次登陆沙场不说,自己就能砍掉一个金环。大刀轮回劈下,直应累若鞮脑门。

    生与死,荣耀与生命,在累若鞮脑海里角逐。无数念头闪电一样穿梭着,最后,累若鞮胆怯了。

    铁矛桁架,立刻被巨力远远磕飞了出去。但借着那一瞬间的阻挡,累若鞮胯下战马心有灵犀的向后微退了一小步,然后马蹄轻灵的向旁边一闪,彻底避过了李延的这一刀。李延反应迅速,反手大刀横抹,开在了累若鞮后背战甲上。

    但后背的这一刀已经阻止不了累若鞮战马的前蹿了,爬俯在马背上,累若鞮吐血前逃。

    眼泪在鲜血喷吐中洒下。曾经他以为自己视荣耀如生命,曾经他以为自己绝不惧怕死亡,因为自己是王族的雄鹰。

    可是……今天,所有的信念都丢去了,在光荣的死亡面前自己选择了苟且的生,一切荣耀退去,累若鞮心里的防线都要崩溃了!

    击溃了第一个常备万骑,虎贲营完全嵌入了胡骑的战阵中,队列开始有了变化。

    前六排不动,不变,后六排开始勒住战马,缓缓变动了方向。从左右两翼,斜处里冲杀过去。就像一朵鲜花下分衬的两边绿叶,就像一颗笔直的大树上分叉的两个树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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