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队、列兵。
在即将返程朱家人眼前还有一个小插曲。
这里有侯爷,还有世子,还有将军们,宋县令亲自过来送一点也不稀奇。
稀奇的是,当他站在村口慷慨激昂演讲的时候,老朱家人被提名了。
且还被请到了最前面来。
那场面整的朱五六浑身一根筋紧绷绷的,脸上不知该不该笑。
宋县令说的很是振奋,指着这一家子老小就问下面人。
你们知道在这最困难的时候是谁给你们送的粮食吗?
你们知道你们嘴里的一口吃食是怎么来的吗?
你们知道咱们村的一砖一瓦,还有这些水车和鱼塘是谁给你们弄出来的吗。
他们不是朝廷里的人,他们就是普普通通,和你们一样受过过苦难的老百姓。
知道那奶酪多金贵不?你们吃的时候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吧?
那奶酪都是这为姑娘没日没夜的给你们熬出来的。
十斤的牛奶才能熬出来一小桶!
那是人家自家的奶牛。
说道激动处,宋县令抹了抹泪,朱五六看在眼里,嘴唇都跟着哆嗦。
大人是个好大人,就是太感性。
这眼前还有干了个把月的世子爷呢,还有带兵剿倭的小侯爷呢。
怎么着这句感谢也轮不到他们呢。
朱五六的眼神都不敢往世子爷那边瞟了,他心有坠坠,这边厢抢了狮子也的功劳,等一会不会被穿小鞋吧。
这可咋整,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全家人的目光都欻欻在自己身上,全都等着他说话呢。
朱五六正过了身子,全当没看见。
待宋县令说完,终于话锋一转,说起了世子爷、侯爷、以及朝廷对他们余杭县莫大的援助。
没有他们,余杭县就是晾干在沙滩上、奄奄一息的一株海草。
有了他们的指挥,余杭县才能重新振作。
待一番话说完,底下的百姓们高举手臂扬声欢送。
先是打头第一排跪了下来,紧接着一排接着一排的人浪都跪了下来。
一声一声的“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盘旋在了天空中。
直到马车已经过了山林,还能远远的听到余杭县百姓的回响。
孙兴德掀开窗帘,抹了几滴泪。
“人间有真情啊,真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被人这么多的人跪拜,还不是我死了的时候。”
“呸呸呸,眼瞅着下月就要立冬了,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再说了,人家是跪你呢吗,人家跪的是皇上,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埋汰完孙兴德,王胖回身正好看见了捂着胃的朱五六。
“你咋的了哥?你胃疼啊?”
朱五六摇头,他不是胃疼,他是在保护自家的宝贝。
知道不,就是那个皇上赐给他们的商印。
王胖恍然大悟,一拍大腿道:“对啊,咱们现在身份都不一样了,诶呀呀,这回回家可有的吹得了。”
一瞅孙大壮,王胖笑的更是开怀。
“这回你回村既有面子又有里子,娶媳妇不是迟早的事儿,到时候说不定世子爷世子妃还能给你们做媒呢。”
那可不敢想。
孙大壮没回头搭话,老实儿的缩回了脖子,手中的鞭子轻轻的甩在了马屁股上。
他还记得来时的景色。
树木森林,郁郁葱葱,走在山脚下的管道上,一棵棵树木高大挺拔,在头顶连成一片,像极了一片绿海,遮阴避日。
此刻,他们重新走在了这条道路上,秋风瑟瑟,黄叶飘落,高山是一片片的枫林海,比夕阳还红上三分。
一晃眼,都这么久了呀。
车里人难得听到孙大壮也会文绉绉的感慨这些事儿了,刚开始还挺诧异,等真的伸头往外面一望。
顿时又觉得孙大壮说的还有些浅了呢。
孙佩芳感叹道:“孩儿他爹,你说我咋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呢,这心情,这感觉和来前一点都不一样了。”
朱五六一边捂着胃一边乐。
“放心吧,等到了船上感觉就回来了。”
不言而喻,光是听了朱五六的话,孙佩芳几个就很想吐一吐了。
他们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怎的就没想起来回去还得坐船的事儿呢?
队伍行至出岔路口停了下来,面前两条路,一面通往燕京,一面通往青州。
这便是要分别的意思了。
马车里,周满掀起了窗帘的一角。
他有自己的小心思,想在离别前再见人一面。
高大的阴影将他的视线挡住。
侯爷?
高头大马上,江河微微一笑,“张太医有话要同你们说,过去道个别吧。”
“啊?”
周欢怼了怼周满,“啊什么啊?快下去呀,别让太医等急了,喜宝,快,咱们下去。”
喜宝指了指自己,这里面还有她的事儿?
“那快去吧,去给张太医磕个头,感谢人家这段时间对咱的照顾。”
喜宝云里雾里。
是照顾吗?她怎么觉得自己一直在给张太医打下手呢。
周满和喜宝还没下车,周欢就跑过去了。
噗通给张太医跪了下去。
张太医前一秒还在和世子寒暄,回身委实吓了一跳。
“周姑娘这是作甚?快起来快起来!老夫可受不起这一拜。”
“受得起的!”周欢说起吉祥话来,嘴巴很是溜道,“此行张太医不辞劳累,护我弟弟,教我妹妹,这一拜我替弟弟妹妹跪给太医。”
“诶呦呦,折煞老朽折煞老朽了。”
张太医抖动着袖子,直给李成蹊递眼神。
李成蹊眉头微皱,将眼睛别到了一边。
说完,周欢站起来扯了个花儿一样的笑,走到了树林边上又同张毓秀说话去了。
张太医才松了口气,转眼间,喜宝又在面前跪了下来。
树林里,周欢招来了扭扭捏捏的周满,“弟弟,你同张姑娘道谢了吗,人家可是教了你许久的官话呢。”
张毓秀紧张的眼神看着周欢,周欢在她手心里挠了挠。
张毓秀这才安下心来,怯生生的看向朝着她一步步走来的玉面书生。
不对,他不是玉面书生。
从第一眼看到周满倔强的眼神开始,张毓秀就知道,这个少年身上不止有这个年纪的肆意和敢为,更有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承担与老成。
张毓秀默默低下了头,不似察觉的咬了咬嘴唇。
就要分别了,心里有许多话想对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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