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年逸走后,北宵恒抱着经书依然不舍离开,突然他听到了刚才被他捶出一个巨洞的地下传来了叩击声,他急忙挖开泥石,越挖越深,里面竟是一个洞穴,旋即,他听到了一记哭声,婴儿的啼哭声,他的心砰砰挑了起来,纵身跳入洞中,洞里一片漆黑,他不顾一切地往前冲。
渐渐地,前面亮起了一盏灯,仿佛照亮了他的整个世界,灯光中,妻子抱着一个肥白的婴儿笑盈盈地望着他。
“兰儿!”他不由分说将她们搂进怀里,他多么希望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并且反反复复地告诫自己,这是真的,真的是真的,而不是梦。
“我是这世上最幸运的人了。”他喃喃地说。
久年兰已经恢复了容貌与身材,比少女时代更秀丽也更苗条,而她怀里的婴儿是如此美丽健康,饱满的天庭,明亮的眼睛,挺秀的鼻梁,雪白的皮肤,此刻正静静地看着北宵恒,眼里还不时有笑意掠过。
“快亲亲你的儿子。”久年兰柔声道。
北宵恒亲了儿子一口,儿子哭了。
他很抱歉:“我好几天没刮胡子了。”
因为爸爸嘴唇上有把刷子,以至于海孩子很久都抗拒北宵恒亲自己。
久年兰讲起了那晚后来发生的事。
采茵不顾一切冲进着火的房里,摇醒了久年兰,兰问她出了什么事,这是兰最近以来最清醒的一次。
采茵说到了叔父北宵伯,兰打断了她,断然道:“将军的叔父已经过世,这其中有诈。”
久年兰指挥采茵按动床头的开关,露出秘道,两人从秘道逃了出去。她在怀孕后就叫采茵悄悄修了这个秘道以备不时之需,今日派上了用场。
久年兰没有选择回娘家,她是对的,久年家门口布满了师爷派出的杀手。
她感到自己胎气大动,即将临盆,便让采茵找到马车,两人立即赶赴江县的临县南县芳园,那里有一位极其有名的接生女医师芳若幽。
赶到芳园,已是半夜,久年兰坚持不住了,眼看就要生产。
芳若幽同意帮久年兰接生,但不允许采茵进产房,无论采茵怎么央求也不同意。
采茵无奈,只能在产房外面等。她等了很久,听不到任何动静,担心芳若幽耍什么花招,不由得推了推产房的门,但推不动,里面将门反锁了。
采茵急了,砰砰敲起门来,越敲疑心越大,愈发觉得这个芳若幽有鬼,她们来到芳园等于掉入了陷阱。
但门怎么也敲不开。
“孩子……小姐……孩子……小姐……”采茵担心着这两个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遭遇不测,担心到语不成声。
正当采茵焦急万分之际,门开了,芳若幽抱着一个婴儿出现在她面前。
“孩子可好呢……”芳若幽笑眯眯地将婴儿送到她怀里。
采茵定睛一看,眼前顿时一亮,她从未见过如此皎洁、如此光彩夺目、熠熠生辉的孩子,激动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同时,她深感自责与愧疚,刚才自己竟如此怀疑芳若幽,人家根本是天大的好人好吗!自己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如果不是抱着孩子,采茵真想给这位人美心善、大慈大悲的芳若幽医师磕一百个响头。
这时,屋里传来了久年兰的咳嗽声。
芳若幽往后看了一眼:“你家夫人醒了,你把孩子抱给她看吧。”
“是,是是!”
采茵欢天喜地正要进门,突然听到了一个极细微的声响,如同猫叫。
她起初并未在意,但她骨子里的警惕性还在,她的左脚跨入门槛后又退了回来。
“芳医师,隔壁……隔壁有孩子哭?”
采茵觉得芳若幽似乎犹豫了一下,这时早晨的第一道阳光投射在芳若幽的脸上,那道光让采茵没法看清对方的表情。
芳若幽的声音很平静:“昨晚,隔壁有位夫人也生了孩子。”
“哦,是吗,那岂不是和我家小少爷同一天出生的!”
“是的。”
“那么是谁接生的呢?”
“我的徒弟。”
“噢噢。”
采茵不再多问,进入屋内,不由得惊喜万状,久年兰“回来”了,她已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芳若幽也很惊讶,她有点不能相信此时躺在产床上的美丽少妇与昨晚的孕妇竟是同一人。
联想到之前的那个肿胀不堪、浑身疥疮、面目不清、奄奄一息的孕妇,芳若幽感叹道:“夫人为生这个孩子一定受了太多的苦吧。”
“医师,为了我的孩子,吃点苦根本不算什么。”久年兰笑着说。
芳若幽道:“夫人,如果没有大恙,请回去修养吧,这里房间有限,产妇又多,实在应付不了。”
“是,我们准备今天就走的。”久年兰道。
“我已命人给你的马喂了饲料,马车已停在门口,夫人请自便。”芳若幽的意思是你们现在就走吧。
虽然有点怪异,但久年兰还是能接受,她不敢久留,害怕被人认出。
即将离开时,采茵心里一动,她走到墙边,仔细查看了一番,还敲了敲墙壁。
“采茵,怎么了?”久年兰问。
“……没什么。”
“我们走吧。”
马车载着久年兰母子与采茵,刚刚驶出芳园没多久,采茵只觉得眼前尘埃翻腾,原来一支马队疾驰而来,与她们的马车擦过。
采茵回过头,发现马队停在了芳园门口,迅速将方圆团团围了起来。
芳若幽跑了出来,样子颇有些慌乱。
为首的男子跳下马来,芳若幽似乎想说什么,他却一把推开她,冲进门去。
此人穿着亮闪闪的明黄色衣服……采茵想,在慕国,王族才能穿黄色衣服,但只有国君才可以穿明黄色衣服,这个男人是国君!
天哪!
他来芳园干什么?
采茵又想起了今天早上那个像猫叫一样的声音。
她们悄悄返回秘道藏身,毫无疑问,这里是最安全的。
采茵每日出地道悄悄打听消息,当得知络靖旋被封为降魔特使,而将军被解除虎军统帅之职闭门静思的消息时,久年兰沉吟着说:“看来久年兰是不能再出现了。”
她相信丈夫很快会到来,只是他与她只能用另一种方法见面了。
她们等了几日,听到一声巨响,久年兰立刻欣喜地说:“将军来了!”
她和采茵轻轻叩击地面,终于引起北宵恒的主意。
“幸亏有这样一条秘道,实在是太好了。”北宵恒激动地抚摸着秘道的砖块。
“秘道是我在你离开后修的,我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在最关键的时候用上了。”
“兰儿,你真了不起,是你拯救了一切。”
“将军,小姐怀孕时天天发烧,简直可怜极了。”采茵忍不住说道。
“我都关照过你了,你还多嘴。”久年兰打断采茵。
“可是小姐你真的太痛苦了,每一天都是和死神赛跑。”
北宵恒这才知道兰所受的罪,他抓住兰的手,心痛万分地说:“你为什么不叫我回来?”
“你若回来,见到我这副鬼样子,一定会让我打掉孩子,对不对?”
北宵恒默然。
“我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不是为了我,甚至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这个孩子,他是最好的孩子,即使要我尝尽人世间所有的艰难苦痛,我也要把他生下来。现在,我胜利了,你胜利了,我们的孩子更加胜利了。”
“对,我们一家人胜利了!”北宵恒再次落泪,这一次不是悲伤的泪,而是最感动最喜悦的泪。
“不过,我们不能再住在这里了,我也不能以久年兰的身份出现。”兰为夫君拭去泪水道。
于是,北宵恒带着妻儿隐居在乡村,平日深居简出,久年兰用了假身份和假姓名,对外称久年兰已病逝,她作为将军的第五任妻子出现。
“万一有熟识的人见到我,也不必惊慌,只说你十分怀念旧人,所以找到了一个与她面目相仿的女子。”兰还在左额刺了一朵梅花,“这是区别从前的我,更是代表我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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