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瞧是本村的李树根,连忙跑过去问,其中一个妇人一把揪住李树根的衣服:“你说什么?”

    “矿塌了,你家串子埋在里面了,埋在里面了。”

    这妇人眼前一黑,差点晕了。

    其他人连忙问他:“那我家大牛呢?”

    “埋了,全埋在里面了。”

    “啊?”

    焦氏急得一把将那几个妇人掀开,揪住李树根破烂沾血的衣领:“你说矿塌了,你怎么回来了,我家老头和逢春呢?”

    “都埋了,只有我一个跑出来了。”

    “我的天爷啊!”

    焦氏大叫一声,两眼一翻,斜斜栽倒在地。

    秉坤家的和德旺家的对视一眼,双双拍拍胸口庆幸自家男人没有去。

    看来王落花还真是个福星啊。

    若不是她和李天宝今天落水,自家男人跳水救人,这会子也被埋了。

    许氏和傅丽娘听到这个消息,二人也庆幸无比,本来许氏都已经开始怀疑王落花是不是福星,若真是福星,怎可能会出这样的事。

    但不管她是不是福星,她都是侄媳妇,她自当像从前一样对待。

    谁知,出了这一桩事,却救了自家相公和李逢夏的性命,可见凡事冥冥之中自有注定,花儿这孩子还真是他们李家的大福星。

    李老三和李逢夏心有余悸,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但矿塌了,埋了那么多人,是件很沉重的事,庆幸之余,他们却也觉得惋惜,伤悲。

    王落花得知消息,差点没急得再度晕厥过去。

    原来,有些事,她真的无法改变。

    想到她爹一定去矿上做工了,她急得就要下床回家去瞧瞧。

    李老爹哪能放心让她这会子回家,而且李逢君腿又伤了,无法送她回家,他连忙道:“花儿,你放心,爹替你去瞧瞧。”

    王落花心急如焚的在家里等着,终于李老爹带回来一个好消息,这些日子王青山摔折了腿,一直在家里休养,根本没去矿上。

    只是她的两位叔叔王青海,王青谷被埋了,下落不明。

    李老爹又告诉王落花,他正要离开时,亲家母带着叶儿赶到了回去。

    王落花的心稍稍落定,却始终觉得沉重。

    第二天一早,矿上又传来消息,说死的起码在五十号以上,当然也有许多被埋的矿工被救了出来。

    李老大和李逢春被抬了回来,一身是血。

    李老大左胳膊废了。

    李逢春更惨,废了一条腿,还被落下的石头砸瞎了一只眼睛。

    李老大悔的肠子都青了,如果当时他拉着儿子一起跳下水救人,就不会出这么一档子事,他益发觉得焦氏才是真正的祸害。

    许多遇难者家眷披麻戴孝聚集到矿上,很快被一堆气势汹汹的官兵吓退了。

    悲痛欲绝的家眷又跑到县衙去鸣冤,要求官府给一个交待,急得县太爷头都要大了。

    他虽不知道宋连承真正的身份,甚至连宋连承的名字都不知道,却知道是京都来的一个大人物,连知府大人在他身边的一个侍女面前都屁颠屁颠的,更不用说他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了。

    大人物一句话的就能将他头顶的乌纱给摘了。

    摘了乌纱也就罢了,说不定连脑袋也要跟着一起摘。

    他虽有心为民请命,怎耐实力不允许,抬头望着大堂上高挂的明镜高悬的牌匾,他只觉得有些讽刺。

    宋连承本来对开矿这事并不太感兴趣,只是他虽身为皇子,却一直被人嘲笑无能,就连他皇帝老子也骂他是个纨绔,庸才,他贵妃娘也时常教训他,并在他耳朵边不停的叨叨叨。

    他极力想要证明自己,正好听莺莺说江南烟霞山有金矿,他想着一句诗,“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早就想过来游玩。

    而且,江南美人多。

    谁知他皇帝老子也来了江南,他皇帝老子对烟霞山有着令人费解的情怀,有他在,矿铁定是开不了,而且只是传说有金矿,谁知道是不是真有。

    他原也瞧不上雁回山那样的小矿,但见他皇帝老子迟迟不走,他总不能一直无所事事,于是,又在莺莺的提议下,在雁回山开矿。

    恰好离梅花镇不远处,有座雁回山庄,山庄虽然寒酸了些,总比那些简陋的破客栈好多了,他暂且就在这里安顿下来。

    谁知竟出了这样的事,回去还不要被那帮大臣和他几个兄弟嘲笑死了。

    那些大臣肯定像打了鸡血似的,天天忙着上奏折,就像当初韩荣翕的事,让他丟了好大的脸面。

    本来父皇还想封他为晋王,结果也因为此事泡汤了,就封了他一个凉王,不是告诉他要凉凉了?

    他气得一巴掌将莺莺扇倒在地,然后扔下一千两银子让她善后,便气急败坏的要回京都,还没等他走出屋子,一把被任迎九揪走了。

    任迎九将他揪到另一个房间,他一眼就瞧见他皇帝老子早已经等在那里,这会子正阴沉的脸色坐在正中间的紫檀椅上,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模样。

    他吓得一个激灵。

    “父……父皇……”

    他牙齿打颤,正要跪下,皇上已抄起手边的茶盏朝着他砸过来。

    他下意识的往旁一躲,幸好,他身手还算敏捷,成功的躲了过去,只是溅了一点茶渍在身上。

    “逆子,你这个逆子!”皇上痛心疾首的瞪着他,手指颤颤指在他的鼻子上,“你竟闯出这泼天祸事,太叫朕失望了!”

    宋连承扑通跪下:“父皇,这真的不关儿臣的事啊,儿臣只是想开个矿而已,想要向父皇和那些瞧不上儿臣的大臣们看看,儿臣并非无能之辈,谁知天降大祸,这实在怨不得儿臣,怨只能怨老天爷,是老天爷不开眼,天天下雨,将矿下塌了,才葬送了这帮矿工的性命!”

    “你——”

    皇上气得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身边没有个太监伺侯,替他拍背缕胸,他只能自己拍了拍。

    “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不想着如何安抚那些受难者家眷,想着如何善后,却只想着推卸责任,若不是你监管不严……”

    宋连承好似终于找到了理由,连忙接过皇上的话:“父皇,开矿的事并非是由儿臣监管,是莺莺,对,就是莺莺,是她监管不力……”

    说着,眼角流下一滴泪,好像自个真受了天大的冤屈。

    窦娥都没他冤。

    本来嘛,他只负责出钱,管理的事都交给了莺莺。

    都是那个贱人无能,要不是她从中作梗,气走了阿蔓,也不会弄到如此地步。

    皇上再一次要被气的憋过气去:“你你你——咳咳咳……”

    “父皇,你怎么了,还请父皇保重龙体,这江山社稷皆系于父……”

    “你给朕闭嘴!”皇上终于微微缓了一口气,更加痛心疾首道,“那些矿工也是别人家的儿子,丈夫,父亲,你身为皇子,当以天下万民为重……”

    宋连承弱弱的插嘴:“天下万民都是父皇的子民,以天下万民为重的不应该是父皇么?儿臣可不敢僭越。”

    皇上已气得说不出话来,差点喷出一口老血,只拿手指指着他。

    儿子从小到大都不懂事,他这个做父亲的比谁都清楚。

    但凡要他学点什么,崩管是学文,还是练武,他不是头痛,就是脚痛,要不就是肚了痛,反正整日抱恙,叫太医去瞧,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要让他去玩,他就像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一般,身子保管就好了,能一蹦三尺高。

    他私心想着,男孩子小时淘气些也是有的,他甚至想,淘气的孩子大都聪明,说不定长大就好了。

    结果,就长成这歪瓜裂枣。

    尽管,他一直都不想承认,一直想着儿子再大,在他这个老父亲的眼里都只是个孩子。

    有的男人就是这样,开窍晚。

    他想儿子总有一天能开窍。

    这不!知道干事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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