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娘子正因为丈夫的事急的六神无主,每日在家伤心垂泪,一听丈夫快没命了,几乎魂飞了天外,连忙打开门:“婶子,我相公他到底怎么了?”

    张婆子见她上了勾,心里偷笑:“娘子,还不请老身进去,与你详谈。”

    “好,婶子快请进。”

    钱娘子哪里是张婆子的对手,被张婆子几句话一唬,吓得差点昏厥当场。

    张婆子会哄人,用她一张能将稻草讲成金条的嘴,又将钱娘子安抚住了。

    如此这般一番,钱娘子早被张婆子拿捏住了。

    ……

    另一边。

    贺兰府。

    贺兰月一早在店铺帮了一阵子忙之后,因为心里惦记着父亲,便急急用食盒装了一碗馄饨,一碗漉梨浆和一个果冻布丁回来。

    刚走到内院,就听下人说家里来客了。

    贺兰月也不敢轻易打扰,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就听里面传来贺兰谦的声音。

    “是月儿回来了吧,快进来,见见你陆伯伯。”

    贺兰月这才敢进去,一进去就看见贺兰谦对面坐着一位老者,年约六旬。

    老者一身戎装,即使坐在那里,脊背也挺得笔直,如苍松一般,双目炯炯,精神矍烁,只是面上染了几分风霜之色。

    见她进来,未等贺兰月说话,他先朗声笑道:“这就是月儿吧,如今都长这么大啦?”

    贺兰月根本记不得他是谁了,恭恭敬敬的行礼道:“月儿见过陆伯伯。”

    “好好好。”老者感慨起来,“想不到一眨眼就过去二十八年,月儿都身为人母了。”

    他又对着贺兰谦道,“老哥,你总算苦尽甘来了,寻了二十八年,终于寻到女儿了。”

    贺兰谦叹道:“当初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事,不想竟真找着了。”他眼圈一红,用衣袖擦了擦,笑道,“月儿,你还记得你陆伯伯不,当初他还抱过你呢?”

    贺兰月用力的回想了一下,只是经过太长岁月,眼前的陆伯伯又变得这般年老,她是真的想不起来了。

    她茫然的摇摇头。

    贺兰谦又道:“就是武安侯陆鸣,陆伯伯,当年你很喜欢跟在他屁股后头,叫他鸣伯伯来着。”

    贺兰月又用力回想了一下,依稀好像记起一些,再想,回忆似乎更加清晰了。

    她“哦”了一声道:“爹这样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是不是当年轻轻一飞,就飞上树头,帮月儿将小雏鸟放回鸟巢的鸣伯伯,月儿又叫他飞人伯伯。”

    贺兰谦哈哈一笑:“正是你那个飞人伯伯。”

    陆鸣也哈哈一笑:“想不到小月儿记性这么好,过了这么多年,还能记得你飞人伯伯。”

    “因为飞人伯伯太厉害了,所以才能记得。”说着,贺兰月突然想起馄饨和冰饮,只是都带了一份,她有些为难的笑道,“今日不知陆伯伯来,只带了一份冰饮回来,不过也正好。”

    她瞧了贺兰谦一眼,“爹得了风寒刚好不久,不宜贪凉,而且陆伯伯是客,漉梨浆应当给陆伯伯喝。”

    贺兰谦摇头笑道:“你瞧瞧,你一来,就抢我漉梨浆。”

    陆鸣也不谦让:“我大老远风尘仆仆的赶来瞧你,你倒这般小气起来,就抢你漉梨浆怎么了?”

    “你哪是大老远,分明是南边战事结束了,你顺道过来瞧我的,月儿,你别听他的,这漉梨浆可是我家花儿做的。”

    陆鸣疑惑道:“花儿是谁?”

    “花儿是月儿的孩子,我的外孙女,我还有一个外孙女,叫叶儿,花儿叶儿都是极聪明懂事的好孩子。”

    “瞧你,又来显摆,若是……”

    他突然不说话了。

    贺兰谦满脸疑惑:“好好的,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月儿,你还不快将漉梨浆端来。”

    “诶!”

    待陆鸣尝了一口冰饮,顿时惊讶:“这漉梨浆到底是怎么做的,竟这般清甜解渴,和我从前喝的大不一样。”

    “真的吗,快拿来我尝尝。”

    陆鸣将碗递给了贺兰谦,贺兰谦没有丝毫嫌弃之意,端起来就尝了一口:“花儿这孩子果真心灵手巧,不仅馄饨和鸭血粉丝做的好,就连漉梨浆也做的这样好。”

    贺兰月笑道:“这里面加了几味养生的草药,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她又打开食盒,从里面端出馄饨和果冻布丁,“还有一碗馄饨,和花儿新做的果冻布丁。”

    两个老人又惊住了,陆鸣满脸惊讶:“啥,果冻布丁,啥叫果冻布丁?”

    贺兰月笑着跟他解释,一旁的贺兰谦望着果冻布丁时早已默默流出了眼泪。

    心莲在的时候,也做过果冻布丁给他吃,他记得是蜜桃味的。

    到现在,这味道都萦绕在唇齿之间,也萦绕在他心里。

    他望着眼前的果冻布丁,心头顿时涌上难以言喻的悲伤情绪。

    “爹,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我只是高兴的。”

    贺兰谦连忙擦去眼泪。

    贺兰月也没再往深里想,将食盒一层层的放好,又道:“反正铺子离这里也不远,陆伯伯,您先在这里等着,我再去给您端一份鸭血粉丝过来。”

    陆鸣笑道:“那我就不跟月儿客气了,再加一份漉梨浆和一份果冻布丁。”

    “诶。”

    待贺兰月离开之后,贺兰谦笑着说道:“这么多年,你的性子倒是一点没变。”

    “哥哥你不也一直没变,动不动就要流泪。”

    “你又来打趣我,对了!刚刚见你似有心思,到底怎么了?”

    陆鸣心中一酸,悲从中来,声音微有哽咽道:“还不是颢儿,把他媳妇和女儿一起弄丟了。”

    “什么,媳妇和女儿一起都丟了?”

    “说起来也怪我。”陆鸣满脸自责,叹了一口气道,“这些年,颢儿跟着我这个祖父征战在外,难免照顾家里不周,连春节团圆夜都不能回家。”

    “……”

    “就在两年前元宵佳节,家里下人带着我曾孙女出门看花灯,这一看就没回来。”

    他越说,声音越哽咽,“直到半年后,颢儿才从战场赶回家去,他媳妇却经受不住打击,疯了。”

    “……”

    “我本想着让颢儿留在家中好好照顾他媳妇,谁知南方又起战事,皇上一道圣旨降下,颢儿又跟着我这把老骨头去了战场,这不,颢儿刚得了消息,他媳妇也不见了。”

    “……”

    “都怪我啊。”他痛心疾首的捶了一把胸,“人老了,就没用了,若我一人带兵就能平定战事,皇上何需下圣旨又让颢儿做了副将。”

    “圣命难违,如何能怪你。”贺兰谦感同深受,他轻轻叹了口气,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经过二十八年,我都能找回月儿,颢儿一定能寻回妻女。”

    陆鸣无尽惆怅:“但愿吧……”

    他突然想到什么,“对了……”

    仅说了两个字就停住了。

    贺兰谦疑惑道:“你一个不拘小节的豪爽人,今儿怎么变得这般吞吞吐吐起来。”

    “也没什么,就是今儿过来时远远瞧见一个人,瞧着倒像是二皇子的模样。”

    “二皇子,他怎么会到这里来?”

    陆鸣轻嗤一声,言语间颇是不满:“谁能知道咱们这位二殿下脑袋瓜里想什么,他想一出就是一出,算了,你如今已远离朝堂,还管这些作甚。”

    贺兰谦见他面带烦恼之色,只能无奈的叹息一声:“唉——”

    这么多年,皇上虽然不爱上朝,但该管的事,他还是会管。

    而且,朝中有姚文正坐镇,朝纲不乱。

    倘若有一天,皇上将万里江山交给二皇子。

    到时,他真不敢想,这朝政要乱成什么模样。

    正叹息着,外面响起一个侍卫焦急的声音:“侯爷,不好了,小侯爷从马上跌下来,人昏过去了。”

    “什么?”

    陆鸣一惊,就要急急告辞而去。

    南方战事一结束,他们班师回朝,颢儿急着赶回京寻人,他便让他先行一步,自己顺道过来看看老友。

    他想着,大家年纪都大了。

    他戎马一生,身上不知受了多少伤,如今他时常会感到力不从心,西山日迫,就算他不服老也不行了。

    这一见,恐是最后一面了。

    正要离开时,贺兰谦一把拉住他:“老弟,你先别急着走,我外孙女会医术,不如让她同你一起过去瞧瞧。”

    “也好。”

    ……

    半个时辰后。

    九龙镇外十里地。

    陆鸣一脸焦急之色:“好好的,颢儿怎么会从马上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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