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氏眼珠子都快要瞧掉下来,用筷子敲了敲碗沿,啧啧直摇头。
“败家精,真是个败家精,我看那个狐媚子脑子是被驴踢了吧,真真是个呆x,我们老李家的家产都叫她败光了。”
旁边有人撇嘴道:“你们都分家多少年了,她败她的,又没败你家的,不过这冯晓荷也真是太……唉……”她叹了一声,“恨不能连整个家都搬给人家了。”
“她儿媳进门那天,天降祥瑞,说不定人家真是个福星呢。”
“我呸!福个屁的星!”焦氏一口啐到地上,“天下哪有这样的福星,一来就死命的拿婆家的东西倒贴给娘家,也就冯晓荷那个蠢货依着她,帮别人养女儿也就罢了,如今还要倒贴媳妇娘家,天下哪有这样的蠢货,我看要不了多久,这李家就改姓王了。”
“可我怎么听说,王家小姑娘一来,天宝就转性了呢。”
“他能转性?”焦氏冷笑道,“他若能转性,我就倒过来用脑袋走路。”
虎头跑出来和几个小孩子踢蹴鞠,恰好听到了,他捧着蹴鞠,小脚一跺,“天宝哥哥真的转性了,你怎么不用脑袋走路?”
“嘿!你个小兔崽子,我可是你大伯娘!”
虎头一手叉着小肥腰反驳她:“你骂我是小兔崽,那逢春哥哥,逢秋哥哥,玉兰和玉萍两个姐姐又是什么,他们同是李家的子孙,还不一样都是小兔崽子。”
“你——”
“哼!”
虎头皱皱小鼻子,抱着蹴鞠掉脸就跑,又回头冲着她做了个鬼脸。
焦氏气得鼻子都歪了,脱下鞋子就要砸他。
旁人妇人劝道:“他才多大,你跟一个毛孩子计较什么,对了,村学都放农忙假了,逢秋他们应该也放假了吧,怎么还不见他回来?”
焦氏眼一翻:“我家秋儿可是拿笔做学问,日后要考举人,中状元的人,怎么能干这些粗活。”
几个妇人你看我,我看你,相视一笑。
其实,她们都不大瞧得惯焦氏的为人,但人家小儿子的确有出息,万一哪一天真中举了呢,她们还要求着挂田呢,自然早些拉拢为好。
焦氏将鞋子重新穿好,冷哼道:“等我家秋儿中了举,别想我家秋儿给他们挂田!”
她捧着碗气冲冲回了屋,就看见昨儿晚上刚从娘家回来的小女儿李玉萍正站在凳子上,想要够她藏在柜上的芝麻糖。
昨儿跟着一起过来,帮着割麦子的侄儿焦庆槐叫道:“玉萍,你小心些,可别摔着了。”
话音刚落,李玉萍突然尖叫一声,人往后一仰,眼看就要栽下来,幸亏焦庆槐扶住了。
李玉萍跌在他怀里,笑道:“表哥,你赶紧去拿,等娘回来了,我们连糖星子都沾不到,都叫娘拿给二哥和福全了。”
焦庆槐正要放开她去拿,转头一看,就看到他姑妈正叉着腰,立着两只眼睛瞪着他,吓得他连忙将李玉萍推开,李玉萍一个趄趔差点没站稳。
焦氏气势汹汹的奔过去,先是一巴掌打在李玉萍的脸上,打得李玉萍呜呜哭泣。
然后防狼似的挡在她面前,伸手指着焦庆槐的鼻子骂道:“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亏我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你倒好,竟敢在这里偷我家东西,还欺负我女儿!”
“……”
“你当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你以为你教唆坏了玉萍,我只能捏着鼻子,将她嫁给你,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做你的大头春梦去吧!我家秋儿可是要中举人的,她的妹子怎可能嫁给一个农村泥腿子!”
焦庆槐气得脸色涨红,双拳紧握,若不是她请他过来帮忙割麦子,他才不来,正要争辩,焦氏劈头盖脸的话又骂了出来。
“我知道了,就凭你这小兔崽也没有这样的心计,必是你老子娘惦记我家的家产,还痴心妄想要抱住我家秋儿的大腿,才教得你这样!告诉你,没门!”
焦庆槐气得跳起:“就算这世上的女人都死光了,我也绝不娶李玉萍!”
李玉萍一怔,眼泪悬在眼睛上,悲愤的盯着焦庆槐。
她倒不是真喜欢表哥,实在是他这话说的太侮辱人了。
“你个小兔崽子还敢顶嘴,看不把你美死了,滚滚滚,别叫我拿大扫把轰你!”
“以后就算你跪在地上求我来,我也不上你的门!”
焦庆槐年轻气胜,立刻卷了包袱就家去了。
他一走,李老大急了。
天没亮,他就下地了,这会子刚回来,拦在面前想要问焦庆槐怎么了,差点没被焦庆槐一把推倒在地。
焦庆槐气乎乎的走了,屋内李玉萍在哭,李老大不满的问焦氏:“好好的,这又是怎么了?庆槐这一走,他老子和娘指定也不能来了,田里的麦子谁割,就指望我和逢春吗?”
焦氏傻眼了,嘴上却犟道:“这小兔崽子对你女儿动手动脚,难道你也不管。”
“谁对我动手动脚了?”李玉萍哭道,“他就扶了我一把。”
“你个小贱蹄子还护着他!”
“算了,算了!”李老大不耐烦的摆摆手,“就花钱雇两个人来吧!”
“什么,还雇人,你当家里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那怎么办?你想叫我和逢春累死!”
李老大突然悲从中来,尽管老三媳妇也会和老二老四家的顶顶杠杠,但她到底顾大局。
有什么事,三个兄弟都能互帮互助。
独他好像和其他三兄弟不是一个娘养的,明明就是一个爹,一个娘。
他能怨谁?
只能气得自抽了一个嘴巴子。
焦氏吧嗒眼睛看着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扭头对着西屋骂:“你个装死挺尸的,没听到你爹的话啊,还不赶紧给我滚起来,到田地割麦子去!”
冷氏病的米水没沾牙,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眼泪都快要流干了。
天还没亮,福全就闹着要起床吃馄饨,还要吃虾仁馅的。
相公喊她做,她不过就说了一句,她头昏的厉害,实在起不来床,而且孩子也不能一唯的纵着。
结果,相公倒打了他一巴掌,骂她是个恶毒的后母,一唯的只知道虐待孩子,然后气咻咻的带着福全出门了。
这是什么样的婆婆,什么样的丈夫,什么样的孩子,什么样的家?
听说天宝媳妇的娘和他丈夫和离了。
这件事,已经传遍了十里八村,都当一件稀奇事来讲。
她也想和离。
“不好了,国义哥,你家逢春失足跌进河里去了!”
“什么,这还了得?”
李老大差点不曾吓死。
焦氏虽然心里着慌,倒没吓的失了主意,只道:“我家逢春又不是不懂水性,怎……”
来人急的打断他:“反正他沉到塘里去了,人到这会子都没上来,你家福全正站在那里哭的呜里哇啦。”
“啊?”
这一下,焦氏没了主意,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差点跌个倒栽葱。
……
半个时辰后。
药庐。
贺兰月拉着王落叶的手,一早等在圩埂上,翘首以盼。
“娘,你说姐姐今天真的能回门吗?”
王落叶有些担心,毕竟迎亲那天,姐夫都没来。
有一回,她听姐姐说,天宝哥哥就是李逢君,她当时还十分惊喜来着,因为天宝哥哥不仅长得好看,画得一手好画,还威风八面,将来他一定能保护照顾好姐姐。
谁知竟是个最不靠谱的。
贺兰月心里也着急,想着即使李逢君不能和花儿一起回来,花儿一个人回来也是好的,她急于知道她在婆家过得怎么样。
关键是李逢君有没有欺负花儿。
想到这里,她心里难免有些后悔,没一力劝阻这门婚事。
可花儿执意要嫁,即使她怎么劝,恐怕也不能让她回转心意,就像当初她执意要嫁给王青山时,娘越是阻止,她越是要嫁。
等着,等着,那边走来一个青衣飘飘,身材清瘦的人,王落叶立刻兴奋的跑过去:“舅舅,舅舅……”
“叶儿,你慢点跑。”
贺兰泓迎过去,揉揉她的包子头,牵过她的手,问道,“你姐姐姐夫还没回来么?”
王落叶嘟起小嘴:“还没呢。”
“不急,时间还早呢。”贺兰泓脸上沁着一层薄薄的汗,唇角微向上扬起一个和煦如春光般的笑容,牵着王落叶走到贺兰月身边时,笑道,“你何苦一大早就巴巴的等在这里,在家里等也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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