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错人了。”
顾苒低着头，没敢看身后之人的眼睛。
她的手背上微微有电流涌动，企图用这种方式再次哄骗过身后之人。
但这人认定了的事就不会轻易改变。
他轻笑一声，微凉的气息喷洒在顾苒的耳廓上:“苒姐姐，现在的我可没有那么好哄了。”
他的食指在桌子上轻轻一敲，顾苒手背上涌起的电流便被轻松地压了下去。
“既然苒姐姐想离开这里，那便去我的魔界坐坐吧。”
这次还不等顾苒回答，他就化为了一阵黑烟将顾苒彻底笼罩了起来。
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大活人就这样消失不见了。
在他们走后不久，一个白色人影急匆匆地闯了进来。
他正是连祈。
在观察完顾苒返回门派时，他被等在山门前的师兄一脸遗憾地告知:“唉，真是可惜，刚才的小精怪拥有百年难得一遇的冰灵根，我本来还想收她进门派给你做个徒弟的……”
“她有冰灵根？”
“是啊，她的冰灵根救了自己一命，不然昨日就被我练成丹药了……”
那时候，连祈才明白刚才自己所见的雷光，不过是那精怪为了掩藏自己的冰灵根特意露出来的马脚。
他来不及思考，当即下山去寻。
只不过，就是这几句话的时间，顾苒早已跑的没了踪影。
等她吃完东西，被人带走，连祈才赶到小饭馆里。
他径直走向了顾苒方才所在的位置，端起桌上的酒壶将里面的液体倒在了茶杯里。
黑褐色的液体滴落在酒杯里，泛起无数小气泡。
久违的记忆瞬间被唤醒，来人手中的酒杯和酒壶刹那间化为齑粉。
他的脸上闪过数种神色，其中最多的便是懊恼。
“果然是你。”
连祈的语气掺杂着些许落寞，本是像冰块一般的人，如今却越来越狼狈。
“他来了，所以你跟他走了吗？”
他伸手在空气中轻轻一点，便有几丝黑色的魔气悄然显现。
下一秒，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大活人又不见了。
此刻，魔界之中。
顾苒只觉得一阵失衡感传来，眼前黑色魔气刹那间消失。
随后，一个昏暗的充满魔气的世界映入她的眼帘。
四周的魔气在她身边穿来穿去，像是调皮的鱼群。
紧接着，一张帅气俊美的脸骤然接近顾苒，挡住了她的视线。
“苒姐姐，漂亮吗？这里可比下界的魔域大了数百倍。”
瞧清楚了来人，顾苒一挑眉毛，笑道:“不白？顾白？当初还以为你们两个的名字是巧合，没想到小丑竟是我自己。”
“魔君，你的分身术还真是炉火纯青。”
听了她的话，不白邪气一笑:“多谢苒姐姐的夸奖。”
“之前为了掩藏身份，不得已捏造了一个假名字，不过我是随的苒姐姐的姓。”
魔气在两人之间缭绕，让两人看向对方时都有些朦胧。
顾苒却翻了个白眼:“你说随我姓，还不是因为我们缔结过契约。”
说到这儿，她的脸上出现了几分恍然大悟的神情:“哦，怪不得你能精确的找到我，一定也是因为那契约的缘故。”
“嗯，还不算太笨。”
不白逐渐笑开，就连眉眼下都藏着细细碎碎的笑意。
他亲昵地刮了刮顾苒的鼻子:“走吧，苒姐姐，我带你去看看我的魔界。”
还不等顾苒反应，不白便非常自然地将顾苒的手牵进了掌心里。
顾苒一愣，那一瞬间，她仿佛透过不白看到了那个小小的黑色身影。
那时候的小不白听话又懂事，就像是她的亲弟弟。
想到这些，顾苒也就没有甩开不白的手，索性随他去了。
透过黑色魔气，远远的能够看见小城镇的模样。
顾苒以为不白会驱动魔气飞过去，却没有想到，长长的一段路，他竟就这样慢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还是牵着她的手，心情颇好的走了过去。
良久，两人才走到了城门下。
从远处看向城门的时候，整座城显示非常渺小，和凡界的小镇子一无二致。
但直到站在城门下，顾苒才发觉这座城池非常宽广壮阔。
高高的城墙足足有十余丈，而城门后面则藏着熙攘的声音，显得热闹极了。
与天启大陆的魔域相比，繁华了成千上万倍。
“苒姐姐，这是我魔界最繁荣的城池，城主还是你的老熟人呢。”
不白侧头看向顾苒，唇角满意地上扬起来。
顾苒闻言抬头看向魔气缭绕的城门上方，她目光所及之处魔气逐渐散开。
只见上面的牌匾上端端正正地写着“凤临”二字。
记忆再一次浮上心头，顾苒露出了一个牵强的笑:“城主是萧叔叔吧，你倒真有本事，萧叔叔业障那么多都被你在雷劫之下保住了。”
“那是自然，他是你的叔叔，我拼了这条命都会护下他。”
不白握着顾苒右手的手掌紧了紧，眼睛里似乎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顾苒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忙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并将话题转移到了别处:“走吧，进去逛逛，我倒要看看你们魔界有哪些特产。”
她的眉眼在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不白本想再去牵她的手，她却一溜烟地跑走了，让他的手抓了个空。
“如果我知道你和他曾有那样的联系，那我一定不会让他知晓自己的心意……”
“我就该一直将你留在魔域之中……”
不白看着顾苒的背影，叹了口气。
他右手背上靠近小指关节处的小小黑痣，因为停止杀戮而变得黯淡无光。
魔界里的集市和凡界中的集市有所不同。
各种稀奇玩意儿都能在魔界中寻到，饿死鬼的右眼珠，贪财鬼的鬼面皮，极品鹤顶红，魔界鬼虫等等应有尽有。
无一不是大凶大毒之物。
顾苒咧着嘴走过一个个的小摊子，感觉自己全身的枝叶都被这毒气熏蔫了。
“啧，你们魔界，就不卖吃的？”
为了保命，顾苒彻底远离了那些稀奇玩意儿。
不白努努嘴，道:“前面一条街，全是卖吃食的。”
“走走走，去看看。”
顾苒拽了下不白的衣角，率先往那条街走过去了。
只是一进入这条街，她就用手抵着额头，心中不断泛起懊恼。
方才的那些稀奇玩意儿已经够让她难受了，没想到这小吃一条街更加乌烟瘴气。
红辣椒炖鬼眼，高汤鬼鼻子……种种料理，无一不在挑战着顾苒的底线。
比她前世见过的食堂黑暗料理都要黑暗。
甚至于，她还看到一个鬼头眨着眼睛在汤里不停游荡，那只血盆大口里伸出一条血红色的舌头，嘴里含混不清地说着：“客官，来呀，尝尝这血汤……”
瞧见这东西的瞬间，顾苒的五官打结，严重地皱到了一起，她扭头朝不白问道：“呵，这东西能吃？我看他一眼都要被恶心吐了。”
不白佯装轻咳了一声，正笑着要解释，就见旁边“噔噔噔”跑过来一只乌漆麻黑的魔物，那魔物当着顾苒和不白的面直接一口咬掉了鬼脸的半个脑袋。
“香啊，香啊……”
那魔物的嘴里一边“咯吱咯吱”地嚼个不停，一边叹谓着，似乎是吃到了极美味的东西。
顾苒盯着魔物目瞪口呆，满脸震惊。
一旁的不白则轻笑着说道：“由此可见，这东西能吃，而且大补。”
他话音刚落，那魔物的身上便泛起魔气，看样子修为提升了不少。
顾苒撇了撇嘴，摆着手说道：“走吧走吧，送我出去，你这魔界和凡界比差远了……”
说完，她拉着不白的胳膊就往城外走。
两人身后则传来了小贩咒骂的声音。
“好你个下等魔，竟然敢偷吃我的东西！”
“敢吃霸王餐，给我打他！”
……
吵闹的声音逐渐消失在风中。
等远离了这些喧嚣，不白才顿住步子。
他轻轻一扯，便将顾苒扯到了他的面前。
四目相对间，顾苒觉得尴尬极了。
她舔了舔嘴唇，忙退开了几步：“我现在的模样就是个十来岁的小孩，而你是个活了上千岁的大魔，叫旁的魔看到了没准要以为你有特殊癖好……”
她盯着不白，说的一脸真诚。
而后者嘴边的笑意正在逐渐加深：“我刚渡过雷劫的那天，以一己之力肃清了整个魔界，那些在这里生活了很久的大魔都不是我的对手，你觉得会有魔物敢讨论我吗？”
“而且，人不可貌相，没准哪张皮囊下藏着的就是个上千年的老怪物呢？”
不白一边说着，一边又靠近了顾苒，他的微凉泛白的手指在顾苒的唇角擦过，眼睛里正有某种情愫在暗自生长。
“你才是个上千年的老怪物！”
顾苒白了他一眼，将头撇到了一旁，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模样。
不白知道不能逼她太紧，便噙着笑哄道：“好好好，我才是上千年的老怪物。”
他说着伸手揉了揉顾苒的发顶，脸上满是宠溺。
“好了，不逗你了，来都来了，不去看看萧清吗？”
听到他提起这个名字，顾苒长叹了口气：“算了，我知道萧叔叔过的不错就够了。”
她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好，顾白知道她一定是又想起了之前的事。
他的眸光闪烁着，手抬起来，正要再次放在顾苒的头顶上，就听魔界入口处传来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响声。
不白不动声色的收回了自己的手，冷笑了一声：“哼，来的倒快。”
“谁来了？”
“仙界最近不太平，定是有哪个不长眼的寻到了魔界入口，你在这里等我，我处理好这件事便立马回来。”
不白脸上的神色轻松，看样子并没有把闹事者放在眼里。
他刚要离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折返回来，将一只骨哨塞给了顾苒:“你若闲着无事，想要找人来陪你，可吹响这个哨子，到时自会有人来寻你。”
说罢，他便化为一团黑色雾气，消失在空气中了。
让顾苒来不及提出想要回仙界的打算。
【宿主，你的怜悯值有所提升，其中雷灵派掌门师弟一千点，魔君不白九百点。】
“啧，系统你没有搞错吧？连祈竟然还会可怜我？”
顾苒边说边摇了摇头。
她转身又走进了城中，来到了市集上，停在了一个小摊位前。
这个摊位卖的是各种鬼脸皮。
顾苒拿起一张红色的罗刹鬼脸皮，挑了挑眉毛:“这张面皮还算能看得进眼。”
“客官好眼光，这是我这里最好的面皮，一万魔石。”
摊主笑起来一脸奸诈。
顾苒忙将手中的鬼脸皮丢了回去:“卖的这么贵，你倒不如去抢钱。”
“这位客官，我们魔界规矩，碰了这些商品就得买下。”
小摊贩嘴角的奸诈笑意逐渐被横肉替代。
他将身旁的长刀亮出，不多时周围便围上来一群魔。
他们张牙舞爪地盯着顾苒，眼神里的垂涎毫不掩饰。
“魔君说了，有修士进入魔界，格杀无论！她身上带着纯正的仙气！把她杀了，去找魔君讨赏！”
先前的小摊贩喊了一句，便有更多的魔物参与进来。
顾苒看着黑压压的魔物，只觉得头都大了。
不白啊不白，你还真是坑我没商量……
她拿出血朱藤，一藤条抽下去，便有一个魔物瞬间归了西。
但这更加激发了其他魔的斗志，他们各自亮出武器，朝顾苒攻了过来。
双拳难敌四手，面对这么多魔，饶是顾苒再厉害也渐渐落了下风。
她眯着眼睛，看向越战越勇的魔物们，毫不犹豫地吹响了手中的骨哨。
因为着急，她一连吹了四声才停下。
这哨声响起的刹那间，周围的魔物有片刻的犹豫，皆停下攻势，不敢再上前。
而顾苒的周围则出现了几个魔气漩涡。
不多时，每个漩涡里便各自走出人来。
他们全部着一身黑衣，神情严肃又危险。
“魔君麾下，怒人李尤。”
“魔君麾下，哀鬼顾氏夫妇。”
“魔君麾下，乐人周如生。”
“魔君麾下，凤临城主萧清。”
他们站在顾苒的周围，转向顾苒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而周围的魔，反应快些的在魔气漩涡出现的那刻就赶紧逃向了远处。
反应慢的，便在这些人或魔的声音中，“砰——”地一声化为了最原始的黑色魔气，融进了魔界昏暗的天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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