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煦没有特地让礼部挑选黄道吉日。
礼部及六部、内阁等官员也没有主动提及所谓“吉日”之事。
就这样,次日早朝,朱高煦宣布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朱棣上尊号。
随即,礼部尚书于彦昭得到指令,手捧圣旨, 躬身走到奉天门外,开始高声宣读朱高煦给朱棣上太上皇尊号的诏书。
宣读完毕。
众臣领旨,三呼万岁。
自此开始,大明王朝历史上第一位太上皇帝问世了。
可朱棣并没有临朝,更没有出现在奉天殿之后的谨身殿,而是早早的把郑和、王景弘、王彦、黄俨、海寿、马骐等宦官叫到一起,陪他去了京城外的大校场观看京营将士打擂比武。
文武百官等候多时, 不见朱棣临朝,心中不由得感到一阵失落。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 朱棣即便成了太上皇帝,却依旧不理朝事,显然是铁了心要当甩手掌柜,把一切政事都交给新皇朱高煦了。
朱高煦继位后,到目前为止,已经有三个多月。
在此期间,他还没有对六部九卿进行人事调动,甚至连诸子封王之事亦未主动提及,只是按流程把原太子妃李瑶、才人王绮红、选侍张月容等人升格为皇后、妃嫔等,确立诸女在后宫位分。
对于朝政,朱高煦秉承着“一动不如一静”以及“三年无改于父之道”的原则,就像他登极诏书里说的那样,很多政令继续延续永乐年间的旧制,不过是额外再新增了一部分而已。
毕竟,治理百姓或百姓息息相关的政令, 不宜经常变动, 否则会让人无所适从。
按照朱高煦的计划,整顿好京营,把握住军权之后,再大刀阔斧的改革才有底气。
“有事启奏,无事退班。”
康平在朱高煦的授意下,扯着嗓子高声喊道。
于是,六部九卿众堂上官,按品级高低,有事要奏的依次发言。
朱高煦简单处理一番之后,见不再有官员奏言,便起身道:“退朝。”
半个时辰后。
京城外的大校场。
锦衣卫、旗手卫、府军前卫众将士里三层外三层簇拥着身骑白马的朱高煦,一路来到校场。
“父皇。”
朱高煦见到了校场擂台上等候多时的朱棣,连忙翻身下马,登上擂台,向朱棣行跪拜大礼。
朱棣起身离开座位,大步朝朱高煦走了七八步,扶起后者,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马骐、黄俨、海寿都到了。”
朱高煦站起来的同时回道:“爹,张辅、朱能、陈懋也已经到了。”
“好, 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朱棣拉着朱高煦走向擂台前的观战席, 并低声说道。
朱高煦落座之后,康平、郑和、王景弘等宦官依次上台,伺候在朱高煦、朱棣身后。
“传魏国公、曹国公、开国公、历城公、淇国公、成侯、新城侯、宁阳侯登台观战。”
随着朱高煦的点头示意,康平走到前台,高声唱喝道。
于是,徐辉祖、李景隆、常继祖、盛延一(盛庸长子)、丘福、朱能、张辅、陈懋八位勋臣,先后登上了观战席。
“臣等拜见陛下、拜见太上皇!”
众人作揖行礼道。
朱高煦看向朱棣,示意朱棣说话,但朱棣却假装没看见,朱高煦只好开口道:“众卿免礼,都入座罢。”
“谢陛下。”
众人齐声道。
待八位勋臣落座之后,朱高煦对康平吩咐道:“演武打擂可以开始了。”
半个时辰之后。
十二组切磋武艺的士兵恭敬的站成两排,等待朱高煦的点评。
朱高煦面露微笑,看向朱棣问道:“父皇如何看?”
“我老眼昏花,看不清勇士们的武艺,还是你与众卿家议一议吧!”
朱棣假装揉眼睛说道。
朱高煦道:“是。”
随即,他看向徐辉祖等八位勋臣,问道:“众卿家如何看?”
徐辉祖、李景隆、常继祖、盛延一皆沉默不语。
丘福见他前面四位国公不说话,他身为此刻八人之中最后一名国公,不得不开口道:“陛下,臣觉得还行。”
朱高煦闻言,没有因为丘福的敷衍而生气,依旧面露微笑,对着丘福点了点头,接着看向朱能、张辅、陈懋三人,再次问道:“成侯、新城侯、宁阳侯怎么看?”
“陛下,不是臣故意扫兴,这比斗确实不甚精彩。”
朱能性格耿直,见轮到他说话,便忍不住直言道。
张辅犹豫道:“臣觉得,还算凑合。”
“宁阳侯为何不说话?”
朱高煦脸色逐渐变得阴沉起来,盯着陈懋问道。
陈懋心头一紧,当即答道:“陛下,臣不敢说。”
“为何不敢?”朱高煦追问道。
张辅用胳膊肘碰了一下陈懋,后者却不以为意,硬着头皮答道:“陛下,如今京营之中,真正的可战之士,实在是不多了!”
陈懋终究要顾及朱棣的脸面,毕竟眼下的京营是从朱棣手中传下来的,虽然近十年来掌管京营的人皆为勋臣与宦官。
“魏国公、曹国公,你们俩陪我这个老头子到边上走走。”
朱棣忽然站起身,冲着徐辉祖、李景隆打了眼色道。
“是。”
徐、李两人应了一声,朝朱高煦拱手之后,便跟着朱棣走下了观战席。
很明显,这是朱棣有意为之。
“陛下,臣也去陪太上皇?”
丘福侧身看向朱高煦,低声试探着问道。
朱高煦冷声道:“不准去,都给朕老实坐下。”
丘福脸色瞬间耷拉下来,不敢再吭声。
接着,朱高煦看着眼前站成两排的士兵,吩咐道:“你们先退下罢。”
“是。”
众士兵齐声道。
朱高煦又道:“康平,你去把马骐带来。”
“奴婢遵旨。”
康平立即接话道。
不一会,脸色惨白的马骐跟着康平来到了擂台上,待行至观战席前,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奴婢神宫监少监马骐,拜见陛下!”
马骐叩头道。
“马骐,知道朕今日传唤你过来,所谓何事?”
朱高煦沉声问道。
马骐低着头答道:“奴婢不知。”
“当年你出镇交趾,因公谋私,祸害交趾百姓之事,父皇已经处罚过你,此事也就过去了。朕并不是一个记仇的人,所以这次在校场上传唤你,是因为另外的事。”
朱高煦面无表情道:“若你选择坦白,朕会留你一条全尸。”
马骐磕头如捣蒜道:“陛下,奴婢有罪,奴婢坦白,奴婢不该借京营的士兵去干私活。”
“赵师傅何在?”
朱高煦朗声问道。
话音刚落,一位高不足五尺,身穿斗牛服的清瘦老臣应声而出,单膝跪地道:“臣在。”
“把马骐的罪行念给他听。”
朱高煦吩咐道。
“是。”
赵俊臣领命后站起身,俯视着马骐,像背书一样,默默背出了马骐贪污腐败、以权谋私、勾结外番、公器私用等七条罪行。
“马骐,朕念在你曾服侍上皇多年的份上,准你自裁谢罪。”
朱高煦毫不犹豫的为马骐选择了死亡方式。
“马骐,还不领旨?”
康平用托盘端上来一把短刃,提着嗓子问道。
马骐战战兢兢的起身,接过托盘上的短刃,打着哆嗦再次磕了个头道:“奴婢叩谢圣恩。”
随后,他自刎而死。
赵俊臣迅速带人把马骐的尸体拖了下去,紧接着康平安排几名内侍开始用水洗地。
“陛下,臣也有罪,臣不该放纵属下侵夺京营士兵的粮饷。”
张辅突然起身,走到观战席前跪下,以头触地道:“求陛下降罪。”
在朱高煦眼中,世上的为臣者只有两种,一种是能臣,一种是庸臣。
即便是心术不正的奸臣,只要能完成朝廷交代的任务,就叫能任事,也算一种能臣。
反之,尸位素餐,不能任事的臣子,皆为庸臣。
庸臣如同庸医,不仅无法替天子治理百姓,更会伤害百姓。
对于庸臣,朱高煦秉承发现一个就革掉一个的原则,绝不手软。
至于类似马骐这样,残害百姓的庸臣,自当杀掉。
所谓能臣,即能做事的臣子。
显然,无论是原时空还是这个时空的张辅都是有才能的,皆属于可用的范围。
“新城侯,你知道错了就好。”
朱高煦淡淡的说道:“如此,朕才放心让你继续掌管五军营啊!”
他微微抬起右臂,摆动手掌,对身后的康平示意道:“宣读朕的旨意!”
康平先是对着朱高煦鞠了一躬,然后从怀中掏出朱高煦提前写好并加盖玉玺的谕令,上前两步,站在观战席前,高声道:“成侯、新城侯、宁阳侯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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