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安静的院子,沈未白与村长相对而立。
村长此刻,陷入还沉浸在刚刚得到的消息里而震惊。
中毒?
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同时中毒呢?
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在他们这个小村子里?
又是什么人下的毒?
这些问题,村长都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他思绪混混沌沌时,一缕沁入脑海的淡淡药香,让他清醒过来,也镇定了许多。
一抬眸,年迈的村长就对上了一双幽静而深邃的眼睛。
眼睛在面罩之上,平静的注视着他,让他心底那一丝不安也渐渐散去。
“您想问什么?”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老村长再开口时,用上了敬语。
商陆也同时看向了她。
村中的人,不是疫症而是中毒?
这说明是他们断错诊了。
这个结果,对于百草谷的弟子来说,是决不能接受的。
可是,他要如何反驳?
此时此刻,商陆脑海里都还是那些村民发狂暴起伤人的画面。
倏地,他脸色一白,心有余悸。
沈未白并不在乎商陆跟了上来,只是问村长,“在第一个村民发病前,村子里可有什么异常?”
“异常?”村长怔住。
他好似不太理解这位女神医的话,可是却依然认真的回忆着。
商陆倒是反应过来了,猜测的说了句,“难道是水源?”
一般来说,集体中毒的话,水源是最有可能的。
沈未白并未急着否认他的猜测,而是顺着这个方向问村长,“村中日常用水如何?”
这个问题,村长立即就能答出。“村中一共有三口水井,村民们吃饭喝水,都是井水。洗衣这些,则会去村后的河里取水。”
沈未白沉吟片刻,问:“可否带我去看看那三口水井?”
“自然可以。”老村长恭敬的点头。
沈未白微微侧身,没有受他这一拜。
她动作很小,老村长并未察觉。
但是,站在一旁的商陆去看见了。
正因为看见了,所以他心中微微诧异。
身为医者,悬壶济世,救人生死。受人尊敬这是常事,这医仙子名声在外,又喜爱财物,就应该是那种虚荣高傲之辈。
可是,接触下来,商陆却总觉得医仙子身上有一种违和感。
明明清绝出尘,却又毫不避讳的告诉世人她爱财。
既是爱财的庸俗之人,却又没有世人常有的虚荣高傲。
总之,就很矛盾。
在商陆皱着眉,从困惑中回神时才发现,医仙子已经在老村长的领路下,走得有些远了。
那两名焚野宫的弟子,也亦步亦趋的紧跟其后。
商陆赶紧收敛心思,快步追了上去。
……
村子其实不算大,很快,沈未白就跟着老村长逛了一圈,了解了那三口水井所在的位置。
回到村子中心的空地,沈未白摇摇头,“不是水源。”
“医仙子如何断定?”商陆脱口问出。
沈未白看了他一眼,并未解释,转而问村长,“就没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吗?”
“与众不同?”沈未白换了一个词询问,老村长也再一次深思起来。
商陆见医仙子对他的话置之不理,脸色顿时有些阴沉,仿佛丢了面子。
但此刻,他又不能说些什么。
“商师兄……”这时,百草谷的一个药童急匆匆赶过来。
“何事?”商陆不悦的问。
药童紧张的道:“薛师姐带着常山师兄回来了,可常山师兄突发高热,人还开始抽搐。”
“蠢货!这点伤势都处理不好?”商陆眼底升起一抹烦躁。
这抹烦躁,不仅仅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事,让他越来越感到束手无策,也是因为觉得薛姗姗学艺不精,甚是麻烦。
思及此,他也来不及再在意医仙子的事,匆匆跟着药童离去。
只是,他才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清冷却悦耳的声音说:“阁下还是把人送到祠堂吧。”
商陆猛地回头,盯着医仙子的身影,双眸紧缩。
祠堂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要把常山送入祠堂?
哪怕医仙子不解释,答案他也心中明了。
“走。”商陆眸底神色变幻,低声吩咐药童,大步离开。
沈未白目送他离去的背影,淡淡的收回了视线。
“啊!倒是有一件事,不知道算不算与众不同。”陷入沉思中的老村长,此刻似乎有了收获。
沈未白眸底幽光一闪,“但说无妨。”
老村长也不隐瞒,“我们村子倒是有个别地没有的习俗……”
……
商陆赶回暂住之处时,就看到两个药童艰难的压着常山抽搐的四肢。
他手臂的伤口已经包扎过,但此刻因为挣扎,血迹再一次浸出,将包扎的白布染红。
而薛姗姗,则有些失神落魄的站在门边,对房中的动静置若罔闻。
这一幕,让商陆狠狠皱眉,心中对薛姗姗越发不喜起来。
但此刻,并不是责备的时候,他只能在路过薛姗姗面前时,冷哼一声,狠狠甩袖表达自己的不满,然后就快步赶到了常山的床铺旁。
“你们抓住他,我先给他施针,让他安静下来。”商陆对两名药童吩咐。
“是,商师兄!”
看到商陆回来,两个药童仿佛迎来了主心骨。
而跟着商陆回来的药童,也被他吩咐去抓一副宁神镇定的药煎熬,好给常山服下。
“加八颗车前草。”商陆不忘吩咐。
药童连连点头,便跑出了房间。
房中众人忙碌起来,商陆扭头看了门边的薛姗姗一眼,见她依然失神的望着外面,心中不满更甚。
“薛师妹既然累了,便回房休息,莫要站在门口挡路。”商陆语气冷硬的道。
听到叫自己,薛姗姗似乎才从浑浑噩噩中醒来。
她缓缓扭头,眸子转动了一下,才恢复以往的灵动,也似乎……才发现此刻房中动静。
看到常山抽搐的样子,她脸色一变,快步而来。“常山师兄怎么了?”
商陆心中冷笑不已。
一个一直守着常山的人问他,‘常山怎么了?’
薛姗姗这样的反应,让商陆心中对她更不满。
这样的人学医,简直就是草菅人命!
“薛师妹还是回去休息吧。”
商陆冷冰冰的下逐客令,让薛姗姗的脚下一顿。
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看到了商陆眼中清清楚楚,毫不掩饰的……嫌弃。
这样的眸光,让她心中一痛。
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张她想要接近了六年的脸。
那双茶色的眸子里,看向她时的眸光,也是这样充满了嫌弃。
不,不止嫌弃,还有一种冷漠无情到骨子里的冰冷。
薛姗姗仿佛被打击得不轻,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早已离开了常山的房间,站在了院子里,看着房中忙碌的众人,她与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一条深而宽的沟壑。
‘为什么都讨厌我?’薛姗姗眼底涌出愤恨。
……
安静的院子里,风青暝从醒来之后,就一直很清醒,身体没有任何不适。
不过,他也没有忘记沈未白说过的话。
他体内的毒还存在,之前吃下的药丸只是暂时压制毒性,他如今也不能动武,否则会加速毒素蔓延。
沈未白临走时,告诉他,让他待在房中休息。
于是,从沈未白离开之后,风青暝就一直在房中待着,哪也没去。
安静的环境,有利于思考。
风青暝坐在椅子上,指尖轻捻,脑海里反复的回忆着自己醒过来到阿姐离开这段时间里的一言一行,有没有什么行差踏错?
尤其是……有没有一不小心在阿姐面前暴露了自己深藏在心底的心思。
反反复复检查了好几遍,确定自己的心思没有暴露,风青暝才悄悄松了口气。
放下心来后,他缓缓握紧拳头,将指尖紧张的轻颤藏得严严实实。
‘还不到时候……不能急。’风青暝在心中对自己一遍又一遍的说。
可是,藏在心中那炙热的,存在了好几年,慢慢进入骨髓的‘邪念’却疯魔般的生长,他怕自己有一天终将控制不住,将自己对阿姐的那种心思彻底暴露。
阿姐会讨厌他吗?
这个问题,风青暝已经无从考虑。
他只知道,这一辈子都要绑在阿姐身边,与她朝夕相处,任何人也休想分掉阿姐的一分心思!
可怕的念头,让风青暝茶色清透的眼眸逐渐变深,一抹偏执,或阴暗的情绪缓缓滋生。
直到日落月升,房间中的光线渐渐变暗时,他才从这种状态中乍醒。
沈未白还未回来,这让风青暝眼底划过一道无措的慌乱。
“千杀!”他起身。
黑影一闪,千杀的身影出现在风青暝面前。
“她还未回来?”风青暝声音有些压抑的沙哑。
“还未。”千杀偷偷看了主子一眼,默默收敛自己的气息,降低存在感。
此时的主子是可怕的,浑身仿佛被浓郁的黑雾笼罩,冰冷至极,也暴戾至极。
明明,主子不曾做什么,却依然能让他这样身经百战,经历过无数生死的影卫胆战心惊。
突然,千杀感觉到压迫着自己的冰冷气息瞬间消失。
他诧异的看向主子,却发现主子原本紧绷的,阴沉的脸色,此刻春风化雨,风花绽放。
千杀下意识的回头,透过打开的窗户看到了从院门款款走入的一袭窈窕白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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