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昊然接到朱小唯打来的电话,他真的以为是幻听。
手机那头的声音很平静,“明天早上10点到露天咖啡厅,如果你有时间,你就过来,有些事我想跟你讲清楚。”
电话挂断后,裴昊然握着手机,怔怔地站在玻璃窗前望着楼下风景,他有些没回过神来。
他刚配了一副新银边眼镜,右脸颊还有些淤青,昨天下午因为误会她跟那个黄毛亨利到酒店开房,一时冲动跟亨利打了一架。
朱小唯很生气,他清楚记得当时她望向他,她眼神里的愤怒,还有失望。
裴昊然知道自己是个混账,不该怀疑她和别的男人有不当行为,他行事太冲动,想跟她好好道歉,以前她特别心软,习惯了被她原谅,现在,她不会再那样宽容他,再多的道歉也于事无补。
他现住在巴黎市中心的一家六星级酒店,因为滋事打架从巴黎警局出来后,他整个人很失落,虽然年轻气盛时同陆祈南他们常常满世界跑,但打架这种事,他可从来没做过,身上的伤很痛,心情更是烦躁,这巴黎对他来说简直是个恶梦的地方。
他订了机票,甚至想着,回国算了,各有各的选择,他也不想再勉强朱小唯,打扰她的幸福。
他从来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更不是一位好父亲,连好儿子也称不上。
很早之前就看透了,他这辈子就是为裴家尽义务的,所谓的幸福,他不愿去想,麻木了。
“她真的愿意见我?”
裴昊然觉得有点太突然了。
她昨晚在警局里对他说话的语气那么冷漠,还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愿意再联系他了。
“她原谅我?”
裴昊然眼底惊讶地怔了一下,瞬间像是整个人满血复活了一般,愁眉苦脸这么长时间,终于唇角微微扬起笑容。
很幼稚地三更半夜立即打电话打他的秘书,语调轻快,“海伦,我老婆让我在巴黎多呆几天,机票先取消了,等我们什么时间回去再联系你。”
裴昊然再次望向窗外,觉得这巴黎的风景也挺宜人,心境开朗。
她愿意原谅我。
比起君之牧总是被乔宝儿折腾,气得他内伤,还得回头去哄她。朱小唯则更习惯宠他,对他十分宽容,这一点连君之牧也很嫉妒他。
裴昊然为自己的婚姻生活感自豪,只要朱小唯回来,他发誓会努力改变,让她幸福。
窗外的天空从漆黑开始变得灰蒙蒙,渐渐泛白光。
晨曦柔和的阳光,洒在这座城市,空气新鲜,车水马龙的街道,勃勃生机。
裴昊然自从接了朱小唯那个电话之后,整个人神经兴奋地睡不着,在床上坐起许多次,还频频地去浴室看镜子,有些紧张地注意自己的仪容穿着。
当他提前一个小时来到了预约的露天咖啡厅,有些焦虑地左右张望,又不时地低头看看手机,“她应该会来的。”喃喃自语。
不过,朱小唯以前跟他约会总是会提前的,她习惯等人,生怕迟到给人添麻烦。
然而,裴昊然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约了早上10点,现在9点50分了,怎么还没见到她。
裴昊然很想直接给她打电话,但又有些迟疑。
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现在不该有再多要求了,如果她临时变卦不想见他,那他也会理解的。
不过,她会不会在路上遇上流氓呢?
裴昊然开始担忧了起来,巴黎并没有国内那么安全,那些心怀不轨的人见她娇小好欺负,万一一涌而上对她做了什么,像上次她去送餐那样……
裴昊然皱眉,盯着手腕上的钟表,时间一下下地走过,很煎熬。
9点59分,朱小唯乘坐的出租车停了下来,她下车,直步往他那边走去。
几乎是10点正,她在他的对面位置坐下。
裴昊然在她出现的瞬间,满脑子的许多想法,抛诸脑后了,有些反应迟钝。
“……你,你来了。”不知道讲什么,连说话都有些紧张。
朱小唯表情很平静,只是朝他点点头。
她的态度更像是见客户,例行公事。
“你的到来,让我的生活带来了很多麻烦。”
她直接切入主题,语调里没有责备,很平淡。
“孩子没有了,我们的婚姻没有必要再勉强维系,以后,希望我们互不打扰。”
裴昊然愕然,这一句话,将他之前所有的幻想打得灰飞烟灭。
意思是说,她主动约他出来见面并不是因为原谅他,而是想彻底跟他断绝关系,而且她说,他的到来,打扰了她的生活。
以前的朱小唯从来不会说这样的话,就算委屈,吃点小亏,她总是说以和为贵。
现在的她,让他觉得很陌生。
“亨利的事,我可以向他当面道歉。”裴昊然毕竟是个聪明人,久经商场,很快就找回了自己的话语。
“孩子的事,我知道你很伤心难过,孩子没有了,我也很伤心,以后我会尽力弥补……”
“你为孩子做过什么!”
朱小唯忍着激动的情绪,言词沉重地反问他。
裴昊然一怔,望着她。
朱小唯慢慢地述说,没有尖酸刻薄的语言,很平淡,像是在讲述着别人的事一样,“刚发怀孕时,你们劝我打胎,因为怕裴忆接受不了。我离家出逃胡闹之后,你们允许我在外养胎生产。你说,我为什么要一直坚守着在你们裴家活得那么卑微!”
当时,只是因为她爱他,现在呢。
裴昊然脑子乱成一团,他知道让她委屈了,但她从没抱怨过,而此时,听到她这样冷静地说起过去的事,她的每一个字抨击他的心脏,让他无地自容。
“知道孩子的怎么流产的吗?”
朱小唯低垂下视线,努力保持平稳的语调。
“那天,你过来医院看我,我当时很感动,哪怕你仅仅只是为了我去买一份午饭。吃到一半,你接了关蕾的电话,你没有给我交待半句,急匆匆地就走了。”
“比起关蕾和裴忆,你们裴家,我很清楚自己排在第几位,我自小就习惯了被忽略,我对你来说从来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就是因为这样,你才会觉得跟我在一起没有压力,像个玩具一样,想起来了就逗一下,怪谁呢,都是我自愿的。”
裴昊然从未听过她的这些心事,立即心急如焚想解释,“朱小唯,你听我说……”
“我听到了你跟关蕾讲电话,你们提到了儿科,我担心是裴忆出事了,擅自下楼去找你们……”朱小唯像是完全不给他机会说话,继续保持着平稳,冷漠的语速述说下去。
“我站在你们的病房门口,突然有人从我的背后捂住了我的嘴鼻,拖拽着我的头发,我害怕地眼泪流出来了,拼命地挣扎反抗,我多么希望你能转过身看见我……”
“只是二米距离,你在病房内,你跟关蕾拥抱在一起。”
“你像过去无数次一样,忽略了我,忽略了孩子,我被那人拖到医院楼梯通道,被推下楼梯。”
“裴昊然,你知道当时我有多痛吗?”
身体剧烈痛楚,下身汹涌的鲜血不止,痛恨他为什么不回头看她一眼,更痛恨自己为什么当时要下楼去关心他们这群一直伤害自己的人,她不要再那样卑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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