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就是一夜过去,一缕金色晨曦穿过窗纱,投落在秀榻之前的羊毛地毯上,明黄色帏幔之后,苏照双眸微闭,盘膝打坐,不远处的宫裳丽人,则是和衣而眠。
苏照睁开双眸,看着青丝流散云鬓,一手抱着枕头,一只玉腿翘起的卫婧,不由失笑。
谁敢信,一夜过去,他什么都没做?
许是苏照的注视,让宫裳丽人感觉到一丝异样,也或许此女原就灵觉敏锐,异于常人。
眼睫颤动,一剪秋水现出。
此刻,卫婧伸出白生生的小手,揉了揉眼睛,慵懒惺忪的样子,颇有几分憨态可掬,带着起床后的一丝酥糯和萌懂声音,道:“你……要走了?”
苏照点了点头,道:“我还有事在身。”
“那我怎么找你?”卫婧也彻底醒转过来,一手撑起身来,晶莹明眸熠熠流波,轻声道:“我不会出卖你的。”
苏照微微一笑,取出一块儿符箓,正色道:“你去城南一家粱记布庄,将此符交给那里的主事之人,他就会带你来寻我。”
帝丘城南的粱记布庄,是天听司在卫都之内的诸多据点之一,那里主事之人,见到玄水符箓之上的特殊图案,就能认出是温都天听司来的大人物。
当然,他也会提前给予通气。
对于卫婧,他的观感尚可,虽然心机深沉、婊里婊气了一些,但能看出内在本性不坏,只能说身在宫禁之中长大,如果一点手段不具,也活不到这么大。
眼下,借助秦霄的假身份,算是布下一闲子。
卫婧定定看了苏照半晌,接过符箓,取出一方手帕,珍而重之将包好,抬起一双动人美眸,声音中有着几分坚定,道:“我会去寻你的。”
苏照笑着点了点头,也不多言,身行一闪,施展遁法,顷刻之间,人影杳渺。
望着苏照离去的方向,卫婧抿了抿唇,默然片刻,幽幽叹了一口气。
暗道,这些玄门大派的弟子,如想结交,非一时半刻,只能来日方长了。
垂下螓首,看着手中包好的符箓,凝了凝眸,一丝素锦之光幽幽如漩,思忖道:“这上面的气息,玄水之意醇正绵长,缭绕不散,的确不凡。”
念及此处,少女心底不由生出几分莫名的情绪,她此生也一定要求仙问道,长生不老!
苏照离了卫国宫禁,就向着先前的赤林宗酒楼而去。
刚上二楼,走在楼梯上,忽而就觉一双冷峭幽然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清冷如许的声音响起,“苏侯回来了。”
苏照面色怔了下,神情坦然地迎上那双目光,微笑道:“秦仙子,早啊。”
嗯,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秦冰绡还真被苏照这副浑不吝的样子,弄得怔了下,只觉芳心生出一股难以言说的羞恼,这人害她昨夜一晚没睡……倒不是担心苏照会失陷在宫苑,而是一闭上眼睛,就浮现先前被这人一手挽手,一边欢愉的样子。
心神摇曳,不能自持。
此人昨晚……所作所为,简直,简直……不可理喻。
此刻,面对她的审视,他不该是掩面而逃,无颜见人的吗?
苏照道:“仙子昨晚可不地道啊,丢我一个人,甩手就走。”
秦冰绡冰雪晶莹的脸颊,浮起一片微不可察的红晕,几乎是下意识,冷哼一声道:“那是你活该!”
然后,身形翩然,沿着楼梯向下离去。
苏照轻轻一笑,颇觉有趣。
“照照,昨晚去哪儿了。”这时,一声酥糯,清脆的声音在苏照耳畔响起,香气扑鼻,银发少女立在门槛处,似笑非笑地看着苏照。
苏照上前,伸手揽过安安的削肩,顿声道:“进去说。”
安安轻笑一声,琼鼻微皱,嗅了嗅,嗯,三种香气?
一种来自秦冰绡,这个她闻过,另外两种倒也不知。
厢房之中,苏照将夜探卫宫之事经过简单说了,道:“太真教的人,动手就在这一二日了。”
安安点了点头,道:“对了,照照,天听司刚刚传递来了黎郡的军情。”
“哦,什么军情?”苏照连忙问道。
安安道:“蔡旷率领的前锋之军,在宁德县和卫军的华良大战一场,双方各有损伤,蔡旷现回黎郡了。”
苏照皱了皱眉,感慨道:“这华良还真是个人物。”
不过,也属平常,卫国这样一个传承几百年的大国,如果连几员能征擅战的良将都没有,未免混得太失败了。
“只是,华良势必会再获卫君信重。”苏照眉头皱了皱,沉声道。
安安轻声道:“天听司刚刚禀告,是否派人刺杀华良?”
苏照道:“蔡安的主意?”
蔡旷和华良交锋,没有占得上风,身为人子,蔡安自然要找一找场子。
只是,总有公报私仇、不识大体之嫌。
当然,刺杀敌国重将本来也是密谍运行的一部分。
“军中大将不是那般好杀,不过可以尝试一番,但要确保情报站点不致暴露。”苏照沉吟了下,清声说道,觉得让蔡安寻人试试也好。
安安点了点头,轻声道:“你真的要让这卫仲上位?”
苏照道:“此事关键还看太真教如何打算,而且纵然卫仲承续君位,经过一场内乱,卫国也已元气大伤。”
其实,他此刻的心思也颇为矛盾,卫仲如果顺利上位,意味着和“前世”的剧情就不一样了。
况且卫君荒淫无度,沉迷长生之术,而卫仲就素有贤名,真让其有一番作为,灭卫之事或会平添波折。
但此事,因为有太真教的高人在背后谋划,再加上秦冰绡的关系,他还不好从中作梗,万一破坏了那背后之人的计划,平惹仇敌。
“好在襄城公主那边提前落了子儿,即使卫仲继位,或许可能麻烦一二,但苏灭卫之局,板上钉钉!”
帝丘城中,一座高有三层的茶楼之上,秦冰绡和自家师尊相对而坐,品茗叙话。
李璐鱼身旁坐着的赫然是小萝莉蒹葭,此刻拿着一个糖葫芦,吃的好不开心。
“师尊,这蒹葭跟着您这几天,脸都吃圆了呢。”秦冰绡笑道。
李璐鱼拿起茶盏,呷了一口,清笑道:“白白胖胖才好啊,这样鹤肉汁多肉香,更为可口。”
蒹葭手中糖葫芦不由一顿,苦着脸道:“李姑姑,您不要吓我,人家还是个孩子啊。”
秦冰绡不由莞尔,眉眼弯弯成月牙儿。
李璐鱼却敛去脸上未达眼底的笑意,若有所思地看着秦冰绡一眼,要知道,眼前的自家弟子,在自己面前,也是轻易不会有这番小女儿的欢笑之态。
这是……
心头升出几分狐疑,但这时不是细究之时,道:“冰绡,天刑教的人如果来,恐怕还是要由你来斩杀那尸阴宗妖人。”
“天刑教,师尊不是……”秦冰绡问道。
李璐鱼道:“我这几日的确没有打草惊蛇,但据掌教所言,天刑教得乾天宗主相助,对所谋之事以卜测吉凶,抽调出一位洞虚长老,至于帝丘。”
当然,这只是一部分原因,真正的消息来源,是天刑教中一位来自太真教的内鬼,将天刑教的动向告知了太真掌教。
正魔两道,相争数千年,互派间谍刺探情报,或者以重宝、道法、机缘交换情报都是常有之事。
秦冰绡柳叶细眉颦起,道:“师尊,如是这般,弟子力有未逮。”
如果李璐鱼被天刑教来人挡住,以秦冰绡一人之力,的确无法挡下罗真等人一行。
李璐鱼道:“只需斩杀尸阴宗之人即可,三阴魔宗之人,能斩杀就斩杀,我会在暗中帮你。”
秦冰绡思量了下,柔声道:“赤林宗和离地琉焰宗的两位宗主一起出手,应该差不多。”
李璐鱼心头一动,试探问道:“那位苏侯不是也在吗,为师布下的那禁龙之阵,有一段口诀,你代为师传给他。”
秦冰绡拧了拧眉,道:“师傅,封禁龙气之法,是否对其有着妨碍?”
李璐鱼道:“无妨。”
心头不由蒙上一层阴霾。
她方才就觉得隐隐不对劲,自家徒儿道心有异,看来是应在此处了。
秦冰绡道:“那弟子和苏侯说说。”
此刻,秦冰绡心湖之中就有些起伏不定。
李璐鱼看着这一幕,眸中冷意愈发深沉,可以说她这个弟子,她一手带大,有许多秦冰绡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一些微表情都被李璐鱼琢磨的真切。
心头忽然想起一个词,“道心冰清,蒙尘不洁。““一旦道心出了问题,飞仙之境就再难突破,为师绝不能让你再走为师的老路!”
李璐鱼心头呢喃道。
秦冰绡浑然不知自家师尊看出了自己心中的那一丝异样,并且已经引起了警惕。
事实上,苏照这个事干的的确让秦冰绡难以……
师徒二人又叙了几句别话,秦冰绡这才离去。
“蒹葭,你再和为师说说,那苏侯是怎么和冰绡相识的?”李璐鱼看着一旁的小萝莉,浅笑说道。
蒹葭道:“还说啊,冰绡姐姐没有和那色胚有什么交集啊,如果有交集的话……”
李璐鱼心头猛然醒觉,思忖道:“看来是这两日了,借龙气布阵,我当真是糊涂……”
“不行,得去看看这苏侯了。”
……
……
苏照这边和安安谈完前线的军情变化,就布下了法阵。
“那个,安安,你让我歇会儿?”苏照看着银发少女的眼神,就有些无奈,道:“这还大白天呢。”
“你昨天是不是去偷香窃玉了?”安安嗅着香味,说着,探手及下,冷笑道:“我看看,你到底干坏事没有……”
“绝对没有。”
“不信,我得检查一下,我得替卫姐姐盯着你一些。”安安说着,小手就是不老实起来。
苏照低声道:“还没洗呢。”
“嗯?”安安抬起一张精致可爱的小脸,满是疑惑。
苏照清咳一声,顾左右而言他道:“咳咳,没什么。”
然在这时,神兵出鞘,锋芒逼人。
“是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味道,但也难保你……”安安讥笑说着,伏起螓首来,银发垂落。
苏照面色古怪,暗道,什么检查,怕不是这白虎自己……
过了一会儿,苏照面上表情变幻,不得不说,昨天虞惜霜还真挑起了他一部分心火。
过了约莫一刻钟,苏照深深吸了一口气。
“苏侯在屋里吗?”就在这时,苏照面上一顿,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颤抖了下,连忙整理了下,出了。
“咳咳……”安安剧烈咳嗽几下,咕咚一下,喉咙滚动了下,没好气道:“算你老实……”
苏照不由汗颜,还真是吃肉喝血的百兽之王。
“我去修炼了。”安安一张精致小巧的脸蛋儿红扑扑的,她其实都不太好意思告诉苏照,其精元似有助于她凝炼白虎血脉,感悟虚空神意。
这当然不是苏照成了人形自走大药,说来还是升龙鼎引起的变化。
升龙鼎为天帝证道之宝,其内蕴含至高无上的道则,当初的四灵都曾匍匐于天帝脚下,供其驱驰,其内自然有着可以帮助安安返祖血脉的功效。
至于虞惜霜先前所为,更是一种魔门的术咒,当然因为幽冥之力和天帝的关联,也算歪打正着。。
苏照这时连忙起身,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心境,察觉到自己身上无异样之时,这才打开房门,笑道:“秦仙子,寻我有事?”
门外秦冰绡一身鹤纹白绡道袍,玉容晶莹如雪,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苏照点了点头,正要举步迈过门槛。
“这是谁啊,原来是太真教的人间行走,怎么寻我家照照,有事吗?”安安扬起巴掌大的小脸,讥诮说道。
苏照凝了凝眉,转头看向安安,正要呵斥,然而面色微变,神识传音道:“安安,嘴角……”
秦冰绡这时,看着银发少女,目光停留在其嘴角的一滴……清丽、明净如琉璃的脸颊瞬间红霞蔓延。
微微转过头去,清冷的声音中分明有着几分颤抖,道:“苏侯,我在花厅等你。”
说着,也不等苏照回答,翩然离开。
苏照道:“???”
“怎么,嫌我多嘴了。”安安轻轻擦了擦嘴角,似笑非笑道:“刚才怎么不嫌。”
这秦冰绡出身高贵,为太真大教弟子,她要是……还有她的好日子过?她需防着一手。
看其性情清冷,不假辞色,想必最是看不惯那等荒**乐之人,经此一事,已然是恶感难制了吧。
苏照无奈道:“行,行,你厉害,你最厉害,唔……”
突觉一个人影已经扑来,还好苏照眼疾手快,就挡在那张水光莹润的樱唇之上。
“你疯了!”
安安轻哼一声,道:“是你先疯的,你再疯下去,也别怪我疯。”
说着,身形一闪,向着自家居所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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