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匆匆,如水而逝,自苏照巡幸南三郡边郡之地已有半个多月。
这半个多月,苏照几乎走遍了武陟、广平诸郡下辖的诸县,不仅仅是视察河堤的督造事宜。
结合着之前在温邑阅览的资料,经过实地走访,对于武陟、广平诸郡的情形,有了更为真切的了解。
武陟相对丰乐郡来说,铜铁金银之矿更是富饶,郡守官衙置办有官产铜金之矿,但令苏照大为皱眉的是,一些金银之矿,竟然被一些郡望世家承包。
此刻,武陟郡守衙门——
苏照面色阴沉,望着下方跪地请罪的武陟郡守,喝问道:“孤且问你,郡中矿山一半几乎都为私人把持,甚至两座金矿都为郡中大户操持,你这个郡守是干什么吃的?”
“臣知罪!”武陟郡守面如土色,官袍中的肥硕身躯都在微微颤抖,后背中衣早已被冷汗浸湿。
苏照冷声道:“来人,押下去,革职待查。”
这时,就有几个殿前司的禁军上前,将张嘴欲辩的武陟郡守,押了下去。
“这都是第几个了。”安安在一旁打着呵欠,道:“从广平诸县到武陟,拿下了四个县令,一个郡丞,各种犯官小吏五六十人,横行不法的郡望世家,县中豪强,下狱论罪者多达十余家,这一路上,竟和这些贪官污吏纠缠不清了。”
安安一路而来,几乎全程见证了苏照在郡县地方肃清吏治,打击郡县豪强。
一路之上,闻讯冒雨而来的官民士绅,拦车告状者,御史纠劾者,投书陷害者,……可谓此起彼伏,阻塞官道。
范潇冷哼一声,嘀咕道:“还不是,上梁不正下粱歪。”
苏照闻言,深深看了一眼范潇。
暗道,这范潇,自己最近一边忙着参悟水神符箓,一边处理郡务,就有意无意地晾着这少女,然后这少女为了引起他的注意……竟然都开始在安安身旁扎刺儿了。
范潇被苏照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冷哼一声,扭过一张清丽俏脸去。
苏照道:“这次南下,除却巡视河堤外,本意就是整顿吏治,如今也算不虚此行,经过此番整顿,肃清内患,待彼伐我,起码能少一些居心叵测的……带路党,说来,还多亏了你和潇儿母亲。”
这几日,陈姬也不知是不是图个眼不见为净,还是将一腔怒火,撒在了那些横行不法的虎官狼吏身上,施展神照之境的修为,帮助苏照搜集了不少贪官污吏的罪证。
苏照自是照单全收。
处置了郡务,天色渐晚,用罢晚饭,三人沿着回廊散步。
安安一身雪莲色纺裙,银发少女肤白貌美,娇小可爱,挽着苏照一只胳膊,望着笼罩了假山、池塘的雨雾,问道:“照照,这天象变化还有多久?”
苏照道:“也就剩十来天吧,最近雨都小了一些,我已初步炼化水神符箓,明日你随我一同入洪河,试试用这水神符箓调用水脉之力,然后咱们就前往石荆、铁锁二关察看,也该为即将到来的郑苏之战准备了。”
从丹鹊和蛊钓夫妇二人侦察而来的消息来看,郑国大军已经陆陆续续前往颖阴,就待天气转晴,广发大兵,进逼二关。
两国大战,可谓一触即发。
而苏照这边,洪河之堤的修建,也渐渐步入尾声,源源不断的军士,也正在借着筑堤修堰的名义,向南三郡汇聚。
安安点了点头,好奇问道:“那这场仗,怎么打,你有想法了没?”
苏照顿了下,道:“有一些计划,晚上和你说。”
银发少女脸颊一红,没好气白了苏照一眼,道:“人家逢大战之前,必先静气,你倒好……”
不过这些时日,二人的确没有怎么在一起厮混。
苏照面色异样了片刻,就想转了个话题,想起了前日昊阳宗宗主李鹤远所给予的纯阳露,就道:那纯阳露,有用吗?”
“感觉没什么用。”安安幽幽叹了一口气。
苏照默然片刻,道:“我们慢慢寻找就是,总有办法的。”
安安“嗯”的一声,精致可爱的娃娃脸满是怅然。
苏照道:“这几日修为可有进境?”
安安蓝宝石的眸子密布着诧异,道:“照照,说来也奇怪,以前凝白虎之气,慢如蜗牛,可不知为何,自和你在一起,修为就有突飞猛进之感,似能三灾一口气全部渡过的感觉,你身上似有一种能够助我汇聚白虎之灵的力量。”
苏照闻言,面上若有所思,道:“白虎血脉,既是四灵之力……”
心中忽然想起诸般猜测,最大的原因,只有升龙鼎。
升龙鼎,如他没有猜错,应为天帝之物,而当年天帝一统寰宇,这四灵想必也是他的手下,当然也可能是他的敌人。
只是从安安如今的情形来看,那么天帝手下的可能性应该大上一些。
安安沉吟片刻,道:“你这几天有时间没有,随我回一趟仙园秘境,随我见见娘亲。”
当初,苏照带着眼前银发少女从仙园天地出来时候,因为二人的关系仅仅是炮……还没有进展到如此境地,安安就没有带苏照去见母亲。
苏照点了点头,道:“等以水神符箓,将这次洪河之灾渡过之后,就去看看。”
他其实也很好奇,到底是不是升龙鼎的原因,才导致四灵……
其实最好的解惑之途是等下次太白剑君醒来之际,询问太白剑君这位老古董,以他当年天帝下属的身份,四灵和升龙鼎的关系,肯定门清儿。
二人在随口交谈之时,范潇一身素色云纹百褶裙,裙裾上绣着一朵朵百合花,此刻就不远不近坠在后面,梳着空气刘海儿下的明眸,目光复杂地望着前方依偎随行的身影,不知为何,觉得一股气闷、酸涩在心底盘旋。
只觉得自己是个多余人……
在一处拐角之下顿住脚步,深深吸了一口气,少女仰头看着屋檐落下的雨珠,一股惆怅在心底萦而不散,取下了腰间的玉箫,放在唇边,但颦了颦,也不知想起了什么,一时间心烦意乱。
这边厢,一人一虎又行了一段路途,不知不觉行至一月亮门洞处,安安诧异道:“你的潇儿呢,好像没跟过来。”
苏照怔了下,也回头不见来人,道:“可能寻她娘去了吧。”
安安嘴角忽然闪过一抹讥讽,道:“你这忽冷忽热,欲擒故纵之策,我都看得一愣一愣。”
苏照默然片刻,道:“最近太忙了,倒是有些冷落她了,并非有意为之。”
“得了吧,你那些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安安嗔怒道,“这招……好像叫什么屁哟……”
苏照脸色一黑,死活不承认,道:“你这听人心声之术,倒是精进了许多。”
什么pua,他完全不知道,好伐。
“注意别玩崩了,我看这姑娘最近几天自伤自怜,仔细后院起火,我先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安安轻笑说着,伸了个懒腰,展示着玲珑有致的曲线,银发少女本来就是个童颜巨……
苏照目光微动,抽回深陷泥沼的视线。
等安安离去,苏照压下了心头一些躁动,转而折路而回。
神识扫过,其实并不难找,此刻范潇正在一凉亭之中,手中拿着一根玉箫,清新、哀伤的旋律自箫孔中悠扬飘远。
苏照面色沉静,认真听着那箫音,良久,箫音暂停。
“乐为心声,孤却不知潇儿心中竟有如此之多的愁绪。”苏照徐徐说着,缓步走到范潇身旁,扶着栏杆,眺望着远处。
“你……”范潇似有些恼怒,道:“你来做什么?”
苏照轻轻一笑,忽地伸出手,摊开一只温厚白皙的手掌。
一双冷峻的目光温润如水,却没有如以前那样,情欲炙热,只有直达眼底的温煦笑意。
“你这恶贼,要做什么?”范潇皱眉叱道。
苏照也不答,将那短箫捉在掌中,稍稍把玩了下,放在唇边,吹奏起来。
“你也会?”范潇终于意识到苏照要做什么了,先是面色一惊,继而是鄙夷,道:“你这恶贼,能会什么乐道。”
虽然二人早已痴缠了不知多少次,但其实互相了解的并不多。
苏照微微一笑,也不多言,凝神,顷刻之间,一段哀伤、悠扬的箫音响起,在茫茫雨雾之传至极遥,一股哀绝怅惋的意境萦而不散。
前世一曲箫音,仿若跨越了两界重重时空,在少女耳畔响起,叩问着少女内心深处的一抹怅惋。
一曲罢,范潇不知何时,竟已泪痕满面,心神久久不能平静,怔怔问道:“这是……什么曲子?”
“天行九歌,喜欢吗?”苏照将短箫递给范潇,轻轻揩拭着少女白皙脸颊上的涟涟泪珠,道:“孤以后可以教你。”
“我才不要你这恶贼……唔……”范潇下意识就想拒绝,但话还未出口,就已被噙住了两片薄凉。
但不同于以往二人的亲吻,虽然浓烈如火,但其实有欲无情,而这次,犹如在品味着一杯甘洌醇厚的清酒,轻柔如水,余韵悠长。
范潇微微闭上双眸,繁密睫毛颤抖不停,少女本就是小家碧玉类型,吹弹可破的脸颊,爬上两朵浅浅红晕,愈发显得明艳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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