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林峰,陆潜更像是位谦谦君子,团脸长眉、一片和气,未语先笑。
走进堂来,先是一个团团肥诺,笑道:“殿帅府虞后陆潜,见过包大人。”
望着年轻的包正一身红袍锦带高居堂上,陆潜眼中不禁流露出羡慕的神色,这就是他的人生目标啊。
这位开封府同知包大人简直就是他的人生偶像。
“呵呵,陆虞侯此来本是为证,无需多礼,来啊,给陆虞侯赐座。”
包正笑道命人给陆潜安排了座椅,一团和气地道:“虞侯可否将此案经过诉说一遍?这林峰如今不肯认罪,口口声声说是虞侯与高太尉串谋害他,更有林娘子旁证,有当票可以证明林峰当日确是临时筹款,购买宝刀本属偶然?
不知虞侯又是如何说的?”
“包大人,若那林峰只是指责陆某也倒罢了,高太尉忠勇体国、乃是兵家一品,当今官家潜邸之臣,又岂会因为区区义子之怨谋害下属?
不过是‘贼咬一口,入骨三分’,还望大人明察,陆某以性命保证,绝无串谋加害林峰之事!”
陆潜笑谈间随口抬出了高求,听闻此案还是这位开封府同知包大人上任后的第一桩案子,别说他如此年轻,就算是宪司老手,也绝对没有得罪同僚高官的道理。
所以这一堂多半也是官官相护,自己只需要搬出高太尉,自可立于不败之地。
包正含笑点头:“虞侯所言似也不无道理,本官也在怀疑林峰夫妇是无故攀污太尉,其行可鄙。
不过既是坐堂审案,该有的程序还是要有的。
陆虞侯,本官问你,那日林峰购买宝刀,你可是在旁,是否能够证明此事?”
陆潜微微一愣,笑道:“呃,此非主证。就算可以证明又如何?大人不会认为偶然购买的宝刀就不可以做杀人凶器了吧?”
“哈哈,陆虞侯所言不假啊,此非主证,不过但凡断案,总要力求各种人证物证尽落卷宗,这是程序使然,本官总是要问的。”
包正笑着看了陆潜一眼:“也就是说,陆虞侯可以证明林峰买刀乃是偶然之事、临时起意的了?”
陆潜犹豫了下:“这个嘛......陆某可以证明。”
包正笑着点头道:“那便好,本官真要多谢陆虞侯的配合啊。来人,让陆虞侯画押:虞侯证实,那日与林峰樊楼欢宴、偶遇有人售卖宝刀,林峰见猎心喜,倾家财三千贯购之......”
刑名师爷迅速将口供书写完毕,拿到陆潜面前,陆潜接过毛笔,当堂画押。
陆潜向上拱手道:“包大人,其实林峰罪证确凿,无需如此麻烦,高太尉就是最有力的证人,大人何必如此辛苦,判他个斩立决就是了!”
林峰闻言目眦欲裂:“陆潜贼子,如何这般害我!”
包正怒道:“大胆林峰,怎敢咆哮公堂?来啊,将林峰的嘴给本官堵上!”
当下两边有衙役冲出,堵上了林峰的嘴,包正微笑道:“虞侯所言虽有道理,无奈此案乃是本官担任开封府同知后的第一案,且涉及高太尉,怎可轻忽?
还需请教虞侯,那日你和林峰欢宴,又见到林峰倾尽家财购买宝刀,其间想必是少不了与那卖刀人讨价还价吧?”
陆潜笑道:“大人好厉害,明明不在当场,却如亲见一切。没错,当日我还念着与贼子林峰的交情,帮他好一番讨价,可那卖刀人也是个执拗的,竟然分文不让!”
包正奇道:“竟有此事?当真是岂有此理啊!天下居然还有不许讨价的卖家?”
陆潜叹道:“大人说得是,让人当时好不气愤。可笑陆某还为此事气恼,若当时就知林峰买刀后会去刺杀太尉,陆某才懒得帮他讨价呢。”
包正笑道:“嗯,既如此说,陆虞后必对那卖刀人印象深刻了?”
陆潜点头:“哼,如此奸滑之徒,他就是化成了灰本虞侯也认得他!”
“如此便好啊。”
包正一笑:“素闻陆虞侯文武双全,想必书画小道也是难不住虞侯的?来啊,呈上笔墨纸砚,请虞侯画下那卖刀人的样貌,方便本官照图寻找......”
陆潜猛地一愣:“包大人,恐怕没有这个必要吧?那卖刀人不过卖刀而已,与本案似乎并无关联啊?”
“只怕未必!”
包正摇头道:“焉知那卖刀人不是早与林峰串通,故意制造了这出买刀卖刀的戏码?万一林峰失手,便以偶遇买刀为由妄想脱罪?
是以为谨慎起见,是必须要找到这名卖刀人的。怎么了?莫非虞侯有何顾忌,不肯帮助开封府画影追查此卖刀人?”
话音未落,堂下传来林娘子悲愤交加的声音:“世人都传包青天,原来青天是昏天,包大人怎可如此推断,冤枉我夫!”
包正怒道:“大胆林娘子,怎敢咆哮公堂?本官念你是弱智女子,此回便不追究,若有下次,定臀杖后赶出开封府......
陆虞侯,还请起笔,不必受这妇人干扰。”
“陆某遵命。”
陆潜无奈,只得起笔落画,不过半刻钟时间,便笔走龙蛇画出一幅人像,有衙役接过呈到包正面前。
“包大人,陆某该做的事情已经做过了,太尉府事忙,若无事陆某就告辞了。”
陆潜起身就欲告辞离开,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这位包大人古古怪怪的,让他心中有些不安。
“陆虞侯且慢,这画像似有不妥之处呢。”
包正笑道:“来啊,将樊楼的管菜事、理宾事、迎新事,以及那日曾于樊楼下见过林峰买刀,见过卖刀人的证人所画影像呈上,请陆虞侯对比一下?”
顿时有衙役拿来十几幅画像和陆潜的画像放在一处,高悬公堂。
看了那十几幅画像,陆潜脸色顿时一变:“包大人,您此举是何意啊?”
“何意?”
包正冷笑,一拍惊堂木,手中执掌开封府正印,滚滚皇气镇压陆潜。
“大胆陆潜!本官曾派人寻找了十几个目击证人,人人皆作卖刀人画像,其中画功或有高低优拙之分,彼此却都有七八分相似。
这些人不是樊楼伙计,就是楼边贩果走浆之辈,尚能如此?为何你堂堂虞侯,文武双全,所化图像却与众人截然不同?
你欲如何解释此事?”
陆潜脸色大变:“大人一定是误会了,定是陆某记忆模糊,又或者是昨晚宿醉,酒尚未醒,所以画的不好。”
“大胆陆潜,竟敢当堂狡辩!”
包正冷笑道:“你先前与本官各种问答,思路清晰,哪里像是宿醉未醒?
你适才更言及,曾与那卖刀人近身讨价,如何记忆反不如那些旁观者清楚?
本官看你定是心中有鬼,这才当堂为卖刀人遮掩。
好你个陆潜,你可知当堂出示伪证,该当何罪!
来人啊!将这陆潜拿下,押入开封府大牢,待将那卖刀人捉拿后,一并问审此案。
本案因关键证人尚未到堂,人命关天,不可妄断,暂时休审,众人可有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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