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我们现在先去看望薛潘吧。”邓莉莉提议。
“不用,按顺序查过去就行了。”薛云不动声色道。
抢救室里只有一个床位,编号是1。
接下来的2号床位则设在唯一的一个贵宾病房里。
贵宾病房按照后来的流行叫法,便是vip病房。
王宁清楚地记得,骨伤科这个vip病房一年中绝大部分时间都是空着的。
因为床位费每天需支付200元,在那个年代,堪比星级宾馆的消费,一般人可住不起。
只是偶尔会有不差钱的壕客,选择住在里面以彰显自己的财力。
vip病房其实是个套房,分为里外两间,都装有空调和彩电。
外间是接待宾客用的,摆放着简易沙发、小茶几以及单开门冰箱,甚至还有一台半自动洗衣机。
里面则摆着一张1米5宽的特制病床,床头可以通过遥控电动升降。
当然了,如果换作2021年,这种配置实在算不上高档。
但是,在2003年,又是十八线城市的j县,还真就是绝对贵宾级的待遇。
况且,vip病房就设在护士站正对面,并且床头安装有内线电话,如需服务,拨个电话就行。
不像其他普通病房,全都需要靠家属的两条腿去“传递情报”。
没住病人的时候,骨伤科的两根赌棍,李明德和何东值晚班的时候,有时会把它当成娱乐室。
院长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空着也是空着。
他心里很清楚,底下不少医生过得挺憋屈,所以,只要不是大的原则问题,一般不会过于苛责。
普通病房从3号开始编,大多为两人或三人间,两人间的每天20元,三人间的则每天15元。
除此之外,二楼还有个大通间,里面整整摆了十张床位,每天仅需10元钱。
十多张病床查下来,给王宁最大的感触是,上至八十多岁的老爷爷,下至不到五岁的小娃娃,全都已经做好了手术,或者正在等待手术。
这些患者自然是冲着薛云主任的精湛刀法住进来的,不过,作为业内人士,王宁觉得其中一半以上其实并不需要手术。
直接手法复位后,上小夹板固定,假以时日就能完全康复。
既能省大笔钱,还不用住院,真正做到随治随走。
只不过,这种保守的治疗方法也有个弊端。
那就是并不能保证骨折处完全对位对线,特别是愈合过程中如果患者不小心让小夹板移位的话,很可能会出现畸形愈合。
虽然功能上基本不会有任何影响,但是单从美观角度上来说,保守治疗显然比不上手术治疗。
正想着,已经来到14床所在的病房。
王宁刚走进去,打眼就看见脸上和半个身子缠满了绷带的薛潘。
尤其是脸部,只有一双鼠眼露在外面。
王宁很想笑,不过,碍于薛云在场,只能强行忍住。
看见薛云领着大家来查房,薛潘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
“躺着别动!”薛云立马出言阻止了他。
毕竟是实在亲戚,血脉相连,哪怕深知薛潘很混蛋,薛云还是快步走到他的床边。
关切地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疼痛好些了吗?”
薛潘一双鼠眼瞬间红了,竟然有泪花在闪动。
他拼命点了点头:“嗯,好多了,谢谢主任,谢谢大家来看望我。”
薛云没有再说话,而是缓缓退到一边。
王宁会意,第一个上前轻轻拍了拍薛潘盖在身上的被子。
“薛潘,好好养病哈,早点回来上班,我可不想天天替你写病历。”
其实也就是随随便便一句安慰的话,万万没想到,薛潘竟然一把握住王宁的手。
颤声道:“感谢救命之恩啊!没有你的提醒,我这条命昨晚没准儿就撂在那里了!”
王宁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下午还钱时委婉提醒的那几句话。
不过,其他人可就完全愣住了。
“什么意思,我怎么没听明白?”薛云抢先发问。
“其实也没啥,就是昨天下午的时候,我有跟薛潘提过一嘴,说医院后门巷子晚上路黑,经过的时候需当心点。”
薛潘会意,立马点头如捣蒜:“对对对,就是这样。”
“看来小王对你这个师兄还挺关心的嘛,薛潘,这可是大恩,不能光嘴上说说,回头等你伤好了,得请他吃顿大餐!”薛云笑着说。
“那是必需的。”薛潘连忙接话道。
王宁摆了摆手:“不用,真不用,就是顺嘴说了句话而已,大家都是跟着老师的师兄弟嘛,太客气就见外了。”
“嗯。”薛云微微颔首,不再说话。
接下来,邓莉莉、章龙和赵虎依次上前,不咸不淡地安慰了薛潘几句。
薛潘似乎因为这次车祸,一下子脑子被撞开窍了。
平日里趾高气扬,除了院长和主任,对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家伙。
竟然破天荒地对他们三位也连说了几声谢谢,并且感情真挚饱满,完全没有敷衍的意思。
从薛潘的病房退出来后,薛云继续领着众人进行下面的查房。
王宁发现,薛云的脚步似乎变得轻快了许多。
他知道,应该是因为薛潘的事。
不过,王宁并不知道薛云此时心潮澎湃。
薛潘是薛云大伯家的长孙,也是薛家至今唯一的独苗,因为薛风生的是女儿,而薛云去年才刚结婚,还没有孩子。
所以,整个家族都对薛潘百般呵护,骄生惯养,这在很大程度上助长了他顽劣的性格。
薛潘学习成绩很差,而且经常在学校里闯祸,不过,无一例外的都被二大爷薛坚花钱给摆平了。
在薛潘上初三的时候,父亲突然因病去世,母亲一下子觉得天塌下来了,整日以泪洗面。
后来,还是由薛坚出面,联系了一所j市的私立卫校,免试入学。
三年后,在校长的直接关照下,薛潘的中专毕业证算是拿到了。
不过,全国统一的助理医师资格考试可作不了假。
薛潘连续考了三年,均离及格线差了十万八千里。
所以,薛潘也只能是一直以进修生的身份在医院里打酱油。
毕竟每天都在眼皮底下转悠,薛潘在科室里的所作所为,薛云自然一清二楚。
可是,碍于父亲薛坚的淫威,薛云根本连重话都不敢说他一句。
现在倒好了,经历这场意外车祸,薛云惊然发现薛潘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特别是对于自己的得意门生王宁,必恭必敬的态度绝对不可能是装出来的。
薛云根本不想探究他们两人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这些根本不重要。
他只期盼着,王宁能看在他这个带教老师的面子上,可以帮着好好教育一下薛潘。
如果王宁能将堂侄薛潘引上正道,那绝对是整个薛家的大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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