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隐村西,莫家,凉亭内,莫云早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心想:什么情况?玄易先生称呼老爸道兄,老爸什么时候当道士了吗?而且听玄易先生的语气,好像很崇拜老爸,还把老爸奉为师长之尊,这都哪跟哪啊?自己这个老爹,越来越看不清了。

    莫云越想越茫然,忘记了自己的站姿和现在的处境,向后一靠,倚在了凉亭的柱子上。

    莫天航都没回身,威严的说:“站好了。”

    莫云被吓得立刻站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一旁的玄易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话吓了一跳,站起身,垂着手,板板正正的站着。

    莫天航一脸无奈的冲着玄易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莫天航心说:这聊会天太累了,怎么感觉管着两个莫云啊。

    莫天航说道:“玄易啊。你放松点,别这么紧张兮兮的。这是自己家,放松一点。”

    玄易点了点,脸上挤出来一丝丝的笑,但是这笑比哭好看不到哪去。

    莫天航看了看玄易的表情,无奈的摇了摇头,心想:这孩子,犯得上吗?

    尴尬的气氛被一阵扑鼻的菜香味打断,云海端着一口坛子,从屋里走了出来,向凉亭走来。莫天航站起,快步来到云海面前,接过坛子,端进凉亭之中,放在了桌子上。莫云识趣的将茶壶和炭炉拿起,放在了一旁的石桌上。云海陆陆续续的端出来八九个道菜,每一个都做的精美华丽,像一件件艺术品似的。

    每次云海走出屋门,玄易都会站起身迎接;最后弄得莫天航有些不耐烦了,几乎是呵斥般叫玄易坐下,不许再起来,这才结束了一场折磨人的闹剧。

    云海冲着莫天航和玄易说道:“你们先吃,我就不在这里吃了。有什么需要的就叫我。”

    莫天航开口说道:“你也过来坐下吃,都是自家人,没那么些个规矩。”

    云海看了眼莫天航和玄易,没有多说什么,在莫天航的身旁坐下,开口说道:“一点加常小菜,先生可以随便用些,我知道先生是修道之人,这菜中五荤三厌是没有的。”

    玄易拱手行礼,说道:“多谢嫂夫人。”

    莫天航端起茶杯,说道:“今后莫云治学之事,就仰赖贤弟了。我夫妻二人,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玄易赶紧起身,端起茶杯,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玄易今天这顿饭是遭了罪了。莫云在身后站着,莫天航和云海夫妻二人一口没吃,莫天航负责敬茶,云海负责夹菜,玄易负责吃,负责喝。这一顿饭下来,饭没吃多少,这通忙活,搞得玄易精疲力尽的。

    大概两个小时候,吃完了饭,莫云帮着云海把桌上的饭菜撤下,重新烧上炭炉,煮着茶。玄易与莫天航二人聊了些无关紧要的事和无关紧要的人。又过了大概十多分钟,玄易站起身,拱手作揖告别。

    莫天航冲着屋内喊道:“莫云,出来送先生。”

    玄易刚想开口拒绝,被莫天航抬手挡了回去。莫云小跑着来到父亲和先生面前,垂手站立;身后云海跟随而出,站在莫天航身侧。

    莫天航说道:“莫云。将先生送回到文昌庙,安顿好后回来,懂了吗?”

    莫云点了点后,应了声是,率先走出院门外,垂手站立等着先生。

    玄易刚想拒绝莫天航的好意,却又被莫天航抬手挡了回去。玄易无奈,只得带着莫云,向着村内走去。

    莫天航和云海目送着玄易和莫云走在通往村内的小路上,直到二人的身影从视线内消失,直至看不见了。夫妻二人同时松了口气,互相看了一眼,鬼魅的一笑,牵着手走进凉亭中。

    云海说道:“我看着你这师弟挺老实的,你为什么要安排今天这出欺负他呀?”

    莫天航一脸坏笑,拉着云海来到凉亭坐下,神秘兮兮的说:“这小子,总是那么一幅呆呆的模样,一点生活情趣都没有,这还怎么找老婆呢?都三十六七的人了。”

    云海惊讶的说:“啊?道士不是不能结婚吗?”

    “他不是道士,是道学家,道学家是可以结婚的。”莫天航有些无奈的说道:“道教和道学那是两码事。这小子其实挺聪明的,只不过这些年读书读傻了,还是单身汉一个,张口闭口都是道学,我就是要让他聊不了道学。让他聊一点家长里短,聊一点人情世故,聊一点情爱缠绵。”

    云海白了莫天航一眼说:“胡闹。你这样闹,如果他生气了,走了呢?你可是好不容易才把他请来的。”

    莫天航眼睛一瞪,说道:“跑?他敢?借他俩胆儿。”

    云海搞不清楚丈夫今天怎么蛮不讲理的非要去为难玄易先生,这和她印象中那个谦和有礼的丈夫完全不是一个人啊。

    莫天航看着云海那傻乎乎的模样,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云海看着丈夫,问道:“你在笑什么呢?”

    莫天航给妻子添了一杯茶说:“玄易初出江湖,人情事故,江湖之险几乎没有任何经验。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听说师父要将他放下山,千方百计的把他要在我身边的原因了。玄易刚才的表现,完全就是一个从书里走出来的人,而不是社会上的人,你看看他有生活中的人应该有的样子吗。可是如果我交给他怎么生活,怎么生存,怎么待人接物,怎么谈情说爱,那不又成了说教了吗?其实我希望的是他和莫云互相的潜移默化,互相的成全。莫云虽然跟着你我生活在这市井之中,但是他并没有染上市井中的那些盲流习气,反而学的热爱生活,平易近人,这一点正是玄易现在需要学会的。可是凡事都要有个契机吧?不能直戳戳的把俩人安排在一起彼此学习吧?你不觉得今天这个契机很合适吗?”莫天航故作神秘的说道:“你有没有发现,莫云刚才往外走的时候,衣服里可是鼓鼓囊囊的。”

    云海疑惑的看着莫天航,惊讶于他对玄易先生的分析,也惊讶于他对玄易先生操的那份心;她不明白,这里到底有怎样的来龙去脉。

    “天航,能给我讲讲你和玄易之间的事吗?”云海疑惑的问道,现在的他充满了好奇。

    莫天航看着妻子那求知的眼神,摸着她的头,宠溺的说:“等一会儿吧。等一会还有人想知道呢。省得我说两遍。”

    话分两头,灵隐村内的小道上,莫云和玄易先生离开莫家,走在去文昌庙的路上;离开家走了几分钟,确保莫天航和云海看不到他俩的时候;莫云和玄易先生同时长舒了一口气,彼此对视了一眼,都无奈的摇了摇头。今天的这顿饭,对于两人来说都是折磨;对于莫云来讲,他自己本来就是个贪吃鬼,遇见好吃的就心痒痒;可是今天,那么一大桌子菜,看却只有看的份;尤其是那坛子里的菜,那味道真的让人陶醉;他站在那里,口水都快呛到自己了。对于玄易来说,他大小就怕莫天航,虽然他比莫天航只小一岁,而且还比莫天航进门早,拜师也早,可是莫天航对他来讲,就像耗子怕猫似的,有着一种发自于灵魂的害怕。

    莫云缓了几口气,伸手从怀里拿出来一个油纸包,递给玄易先生,说道:“先生您刚才没吃好吧?我帮你带了一只熏鸡,您会家里慢慢吃。”说着就将油纸包塞进了玄易先生手里。

    “你吃吧,我吃好了,不用了。”玄易先生看着莫云,虽然离开了莫家,但是还没缓过神来。

    “您快拿着吧。刚才那架势,您能吃好才怪了。我向您打听个事,您是怎么得罪我爸爸了?”莫云好奇的看着玄易先生,心想:就这小体格,打架肯定是不可能的;吵架?那我老爸也未必会输。到底是啥呢?

    玄易先生左手拿着油纸包,右手拿着浮尘,一脸疑惑的看着莫云,说道:“没有啊?我从小就怕师兄,我哪敢得罪他呀?这次他邀我下山,我什么都没带就跟着跑来了呀?我浑身上下就这一身道袍,连个长衫都没带,就怕他生气,又怎么会得罪他呢?”玄易先生开始还在冲着莫云说,后来就变成了仰望天空,自己跟自己说了。

    莫云心想:那不能啊?我老爸的朋友来过我家的可不少了,我可从未见过我老爸这么欺负人的。今天这顿饭,绝对是宴无好宴,就冲老爸老妈那股热情劲儿就不对头。魏先生之前来我家,连口水都没喝上,更别说这一大桌子的美味佳肴和殷情备至的状态,绝对有鬼。

    莫云看着玄易先生,总想从他身上看出些什么门道来;但是看了许久以后,莫云还是什么都没看出来,反倒看出先生脑门上有些出汗了。莫云开口问道:“先生,您怎么了?怎么都出汗了?”

    玄易先生结结巴巴的说道:“这里有没有五谷轮回之所?”

    莫云一时没反应过来,满脸疑问的说道:“啥?”再看看玄易先生并拢的双膝和半蹲的姿势,五谷轮回,那不就是茅房嘛!还整得这么文绉绉的。莫云指着路边的一个小房子说道:“那个,进去就好。”

    玄易先生转身就要过去,莫云喊了一声:“浮尘,还有熏鸡。”玄易先生转回身,把手里的东西交给莫云,三步并做两步,跑进了路边的茅房。

    莫云到了茅房旁边的大门口,敲了敲门;不一会儿,里面有了回应:“谁呀?”是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

    “六婶,我是莫云,我用一下您家茅厕,您别见怪。”莫云恭恭敬敬的回应了一声。

    “嗨!莫云小子呀?用吧!草纸在门后的小布袋里。”六婶一边笑着,一边说道。

    莫云一脸无奈的说道:“好嘞,谢谢六婶。”莫云心想:得嘞,明天全村都知道我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出来借别人家的茅厕。六婶可是全村有名的“大嘴婆”,但凡有什么事儿被她知道了,一晌午的功夫,十里八乡的就都知道了。

    莫云倒不是说没想过偷偷用完走人,但是六婶这人是出了名的泼辣,明天早上起来看有人没经过她的同意使用他家茅厕,指不定能说出什么乌七八糟的话来呢。倒时候万一这话传到玄易先生的耳朵里,那恐怕就不是“窜闲话”那么简单的事儿了。莫云突然想起了书上的那句话“万方有罪,罪在朕躬一人”,老天爷啊,就让我来承担这一切吧。天地君亲师,我也算为师道尊严献身了吧。

    在莫云胡思乱想见,玄易先生走出了茅厕门,刚才莫云与六婶的交谈他都听到了。整理好衣衫,正了正冠,朝着六婶家院门走去。

    莫云一把拉住了玄易先生,轻声的说道:“你干嘛去?”

    玄易先生说:“我用了人家的东西,是需要跟人家说一声的,要不然不礼貌。”说完抬手就要敲门。

    莫云薅着玄易先生的胳膊,都快使出吃奶的劲了,急切的说道:“你给我安分点,等我说完你再决定敲还是不敲,行吗?”

    玄易先生有点生气的看着莫云,说道:“莫云,起码的礼教是要有的,这和到底学什么学无关,这是做人最基本的道理。”

    莫云无奈的看着玄易先生说:“你想明天一大早,全村人都议论你大半夜的借别人家的茅厕吗?你是觉得那很光荣或者你不在乎是吗?”

    玄易先生说道:“我只是道个谢,怎么会全村人都知道了呢?你不用拿这些话来蒙蔽我。”

    莫云向看着白痴一样看着玄易,现在他眼里的玄易和狄焱是同一个水平的,都属于笨蛋当中,笨的惊心动魄的那种类型的。不,和眼前的这位相比,生活中的狄焱那就是天才;这位完全不懂得任何的人情世故。

    莫云说道:“你现在去敲了这个门,明天不仅这个村会知道你半夜敲有女眷住的人家的门,十里八乡,但凡有个会喘气东西在的地方都会知道你晚上敲了有女眷住的人家的门。你信不信。”

    “我不信。”玄易斩钉截铁的说道:“再说,为什么有女眷就不能敲门了呢?我又不进去,只是道声谢,这有什么问题吗?”

    莫云咬着后槽牙说道:“我终于知道我老爸为什么要我来送你了,我要是不送你,恐怕你走不出两里地就会被人成傻子。”

    玄易脸上的表情从不悦变成了愤怒,因为莫云的话已经完全超出了师生的范畴,这就是在人身攻击。玄易愤怒的说道:“庶子不足与谋,我不用你送我了,你回去吧,告诉你爸爸,我教不了你。”说完,甩开莫云有些放松的双手,又要过去敲门。

    莫云这次是真急眼了:“笨蛋,你给我站住。”真搞不懂,老爹是从哪请来的这么一位神仙,完全不懂人情世故,要不是父亲说要把他安全的送到文昌庙,他真的不想管了,太累了。

    莫云转变思路,说道:“咱们打个赌怎么样?”

    “赌什么?”玄易没有回头看莫云,冷冷的说:“我为什么和你赌?”

    莫云像哄孩子似的说道:“这样,如果明天学堂里没有人传我今天晚上来借过茅房,那就算我输,我陪着你一起过来登门拜谢,我呢还给你磕头赔罪。”

    玄易都不等莫云说完,就开口说道:“那好,明天你就等着磕头赔罪吧。”说完转身就向着文昌庙的方向走去。

    莫云看着这位祖宗终于不执著于敲门言谢,顿时松了口气。谢天谢地,以后这种事儿打死也不会敢了,太累了。

    看着前面气哄哄走着的玄易,再看看手中的浮尘和掉在地上的熏鸡,莫云长舒了一口气;捡起地上的熏鸡,快步跟了上去,隔着两米多的距离,就那么跟着,他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大概二十多分钟之后,二人来到了文昌庙门口。玄易转过身来,看着莫云;莫云把浮尘和熏鸡递给了玄易,玄易拿起浮尘,说道:“莫云,学道先学礼,学礼先学德,你今天的表现我很不满意,熏鸡你拿回去吧,我不会接受你的东西,我要好好考虑考虑你适不适合做我道学门徒。”

    莫云满脸无奈还得赔笑道:“学不学咱不忙。做不做门徒也不忙。你折腾这一路,没觉得饿吗?再说,咱们不是还打赌了吗?这个熏鸡就当预付明天我输了赌约的彩头吧。”

    玄易还真的有点饿了。本来就没吃饱,茅厕还排出去一些,又和莫云撕吧了那么半天,路上快步暴走也消耗了不少,现在胃里都觉得空了;看着眼前的熏鸡,就跟看到亲人似的。玄易故作大度的说:“那好吧。你别指望我吃了熏鸡就会教你,你今天的表现非常让我失望,你回去好好反省反省吧。”

    莫云点了点头,鞠躬送玄易进庙,那卑微的样子让玄易先生很受用,转身向着文昌庙内走去。

    莫云抬眼一瞧,玄易走进了文昌庙,右转进入了回廊,这才站起身来;莫云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打东西,踹也行,反正能让他发泄一下也行;可是看看门洞里的泥胎石像,再看看门口的石狮子,哪一个他都打不过。憋着气,咬着牙,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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