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铁木缜可了不得。

    算是大漠中新一代的翘楚人物,铁木缜并非陀罗族人,他出身寒门,祖上世代游牧为生,但他凭借着一身武艺和胆识,硬是在风沙海闯出了名声。

    最为人称道的便是,三年前的漯水谷劫贡,铁木缜一人一刀,全歼精绝国朝贡大轩朝的使团,使团上下三百七十人,无一活口。

    此事传至大轩,朝廷上下无不为之震动,天帝大怒,遂令武烈公爵寒坚率军剿杀。

    之后,走投无路的铁木缜,机缘巧合之下偶逢陀罗族大汗疏勒,二人把酒言欢,酒酣过后,铁木缜被其收为麾下。

    再之后,铁木缜屡建奇功,被大汗疏勒亲封为狼卫旗旗主。

    至此,铁木缜作为一名异族,在陀罗族中独掌一旗。

    寂静的木屋内,夜哨甲一脸堆笑,上下打量阿酒一番后,目光停在了半赤着上身的龚唯身上。

    夜哨甲开口问道:“他又是谁?”

    阿酒淡定作答:“他是我三哥,铁钎!”

    “哦,原来是铁三哥啊。”

    听到对方也姓铁,夜哨甲一刻也不敢怠慢,忙不迭的点头哈腰。

    可就在此时,一旁吐着酒气的夜哨乙,挠了挠大光头,口中喃喃自语:“没听说过,铁木缜旗主有这么多兄弟啊……”

    此话一出,众人立刻安静,目光齐齐看向了阿酒。

    众目睽睽之下,阿酒先是一怔,脑海中立刻闪过一个念头,跑!

    可要往哪跑?大门都被人堵死了。

    正在此时,耳中响起了龚唯的传声:“扶我起来,我可以战!”

    “扶你大爷。”阿酒在传音中大骂一声,抬起又是一脚,狠狠地踩在了龚唯腰上,“老老实实躺着先,小爷要是搞不定,你再上。”

    “哎哟!”龚唯吃痛,传音哎哟一声,怨骂道,“小王八犊子,你想断了我龚家的香火?”

    阿酒不去理会他,陷入了沉思中。

    横竖都是死!不管了,只要作不死,就往死里作。

    阿酒心中想着,一咬牙,心一横,吹着口哨,大踏步的朝着夜哨乙走了过去。

    刚近身,阿酒一把薅住对方的兽皮围脖,拉扯着往屋外走,口中骂骂咧咧:“走走走,我带你去见我大哥,你好好问问他,他妈的……到底生了几个。”

    话音刚落,阿酒只听耳旁响起了拔刀声。

    “铮铮铮”,每一声金属摩擦刀鞘的声音,都仿佛在割阿酒的头皮,冷汗从他的额头上渗出,他数了数,一共七声。

    “等等!”粗厉的大喝声,在木屋中炸开。

    阿酒刚要回头看,突然脸颊处一道劲风刮过,一张蒲扇大的巴掌,抽在了夜哨乙的大脸上,清脆的声音里,夜哨乙的脸皮颤抖着,倒飞了出去。

    砰!

    夜哨乙宛如炮弹一般砸在地上,夯实的黄土地崩裂出了几条裂痕,夜哨乙吐出一口鲜血,昏死了过去。

    “敢对铁木缜旗主不敬,你他妈的在找死!”领头的纹身夜哨大骂着,提刀转身看向阿酒。

    见状,阿酒的脸色陡然吓的惨白,吞吐道:“你你、你要干什么?”

    “铁四哥,给!”领头的夜哨上前一步,朝着阿酒低头,并递上了手中弯刀。

    “这是?”阿酒有些犹豫,不去接刀。

    “砍死他啊,这个小皮子,胆敢对铁木缜旗主不敬。”

    阿酒连忙摆手,道:“不不不……”

    “铁四哥,不想脏了手?”说着,领头的夜哨一招手,吩咐手下道,“你们两个,把他拖出去剁了。”

    “好的头儿!”两个夜哨抱拳一礼,一人提着一条腿,拖着就往门外走。

    “等等……”

    陀罗人都如此生猛的?一言不合就砍死自己?阿酒心念如此,急忙出言阻止。

    “就这么把这小皮子砍了,传出去败坏我大哥的名声!”

    “铁四哥,您的意思是?”

    “这个……”阿酒有些为难。

    一时间他也不知如何处置,倘若没有处理好,让这群陀罗人生疑了,那挨刀子的就是他自己了。

    正想着,阿酒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的赔偿方案,忽地嘴角邪笑,不由自主道:“赔点银子得了……”

    的确,阿酒在铁门镇生活了十几年,每当有人纠纷时,最终的解决方案,都是赔银子了事。可没想到心念所想,竟不自觉的说出了口。

    话刚说出口,阿酒立刻意识到了不对,立刻止声不语。

    这一边。

    “兄弟们!”领头的夜哨大吼一声,霍然扫视众人,“快掏银子。”

    闻言,众夜哨纷纷从身上摸出了银子,递到了领头的夜哨手中。

    “铁四哥,这是小的们一番心意,您一定笑纳。”领头的夜哨捧着碎银,恭敬地递上。

    阿酒目瞪口呆,目光落在了银晃晃地碎银子上。

    就在他犹豫之际,身旁有人笑着迎上,趋炎附势道:“铁四哥,您就收下吧。”

    接着,就有人抱着阿酒的手,将碎银子倒在了他的掌心上。满满当当一大捧碎银,阿酒约了约重,足足有十余两。

    阿酒捧着碎银,觉得不真实,传音道:“老唯……”

    “怎么了?”

    “我……我我没做梦吧?”

    “呸。”龚唯传音冷啐一声,接着躺在地上装死。

    就在这个时候,木屋中传来领头夜哨恭敬地声音:“铁四哥,要是没什么事儿,小的们就接着去巡逻了。”

    “嗯嗯。”阿酒只是点头,依旧沉浸在美好之中。

    见势,领头的夜哨大喝一声:“走,巡逻去!”

    一语必,众夜哨鱼贯而出,走在最后面的夜哨甲,刚踏出木屋,忽地又回过头。

    “那个……”夜哨甲顿了顿,指了指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龚唯,“铁三哥没事儿吧?要小的们送他回帐吗?”

    “不用不用。”阿酒急忙摆手示意道,“他这是弹尽粮绝了,睡会就没事儿了。”

    “啊?”夜哨甲忽地会意,笑着虚掩上铁门。末了,留下一句,“您也悠着点儿。”

    等到巡逻的夜哨走远。

    阿酒方才长舒一口气,小跑着来到墙角边,翻出早已藏好的衣物,小心翼翼地打开他的布袋子,将碎银装了进去。

    就在阿酒绑紧布袋,准备起身时,身旁忽然多了一个黑影。

    阿酒正要回头,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见者有份。”

    “想的美。”阿酒一把推开靠近的龚唯,不耐烦道,“去去去,一边儿凉快去。”

    “我看你小子,是掉到钱眼儿里去了。”龚唯说着,抖了抖手中的劲装,刚要穿上。

    “人不爱财,天诛地灭。”

    说话间,阿酒一把抢过了龚唯手中的衣服。

    “你想干吗?”龚唯怒喝一声,神色严肃的看着他。

    “正事儿没办完,你就想穿衣服开溜了?”

    “正事儿?”龚唯一脸不解。

    “当然是去查案啊!”阿酒翻了个白眼儿,补充道,“刚刚是我太极端了,想弄清楚整件事的始末,还得获取更多的线索。”

    “哦。”龚唯一知半解的点点头,“那你抢我衣服做什么?”

    “老唯啊,你果然只适合做一个粗鄙的武夫。”阿酒半带安慰,拍了拍龚唯肩。

    “你倒是说清楚啊?难道我的衣服里有什么线索?”

    阿酒饶有兴趣的用手指,戳了戳龚唯的腹肌,问:“你这里扛的住刀子吗?”

    “你不是废话吗?”龚唯抬起一巴掌,拍开了阿酒的手,“你以为老子是铜皮铁骨?”

    “切……既然知道扛不住刀子,那你还敢穿着这身行头在营寨内招摇过市?”阿酒随手将衣服扔在了地上,揶揄道,“我看你是,茅坑里打灯笼……”

    “打灯笼?为什么要打灯笼?”

    “照屎!”

    “照屎?”龚唯挠头,百思不得其解。

    半晌,他忽地恍然大悟,刚欲再说,却见阿酒已经离开了。

    ……

    木屋的铁笼中,一众少女将阿酒围在了中间,李宝瓶最为靠前,小声地在阿酒耳边耳语着。

    之后,其余少女们也七嘴八舌的,跟阿酒说着话。

    “别丢下我们……”

    “阿酒哥哥,你一定要回来接我们。”

    “公子,此去凶险,你一定多加小心……”凤眸少女盯着阿酒的,含情脉脉。

    “呸呸呸!说什么凶,说什么险……”李宝瓶一把推开凤眸少女,白了她一眼,“小妖精,你少在这里乌鸦嘴。”

    见李宝瓶又在欺负人,阿酒急忙打着圆场:“别闹了,安安静静等我回来。”

    “你凶我?”李宝瓶嘟着嘴,一脸的委屈。

    “我没有。”阿酒急忙解释。

    “真没有?”

    “真没有。”

    “嗯嗯。”李宝瓶用力点点头,一张俏脸娇红,“阿酒,你你过来……”

    说着,李宝瓶一把拉住阿酒的手,拽着他往墙角走。

    来到了墙角边,李宝瓶呼吸粗重,低着头不敢去看他,修长的睫毛颤抖着。

    好一会儿,李宝瓶方才平稳了呼吸,正欲开口。

    就在此时。

    龚唯不适时宜地走了过来,问:“你们在做什么?”

    李宝瓶凶巴巴瞪了他一眼,道:“大块头儿,你在这里多管什么闲事。”

    “你这丫头,这么凶,当心找不到夫家。”

    “要你管、要你管,呸呸呸……”李宝瓶娇怒,朝着龚唯吐着唾沫星子。

    阿酒见情况不对,生怕殃及到了自己,一个闪身后退两步,溜出了铁笼子。

    “还愣着干吗?”溜出了铁笼的阿酒,一把拉住龚唯的裤腰,催促道,“快走啊!”

    见阿酒要走,李宝瓶咬了咬唇,冲着他的背影问:“阿酒,你还会回来吗?”

    已经走出数步的阿酒,忽然回过头,道:“我一定会回来的。”

    说完,阿酒拉着龚唯朝着门外走去,木屋内昏黄的烛光,随着二人离去的步伐,越来越暗,再次归于了黑暗。

    李宝瓶水润的桃花眸一下子荡漾起来,望着阿酒离开的背影,哽咽道:“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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