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微定睛一看,居然是惠和,不由得惊呆了。

    惠和是谁啊,当今皇上的外甥女,皇太后的外孙女,常寿长公主唯一的女儿,京城之中,身份尊贵过她的女子,屈指可数。

    她居然纡尊降贵,跪在这里,双手合十,态度虔诚。

    或许是有所感应,惠和抬眼朝谢知微看过来,她愣了一会儿,却很快就坦然,复又垂下眼帘,极为专注。

    谢知微没打算打搅她,服侍袁氏和容氏,在一泓禅师等人的陪同下,进了山门。

    摩腾迎了出来,“女施主们,这边请!”

    年初的时候,从江南那边来了不少读书人,这些人来,初初是为了专门给白马寺的天梯山佛像画像,等过来之后,很多人发现,附近的州府郡用人需求量很大。

    若是举人秀才出身,甚至能够在郡县谋到一个县丞、主簿或是典史的职位,这若是在南方,倾家荡产都未必能够补到这样的位置。

    一时间,从南到西的这条路上,士人络绎不绝。

    也有被白马寺的佛教氛围感染,一心留在寺院进行佛像创作,希望能够青史留名的,其中出色的几位全部都被京兆府的几位大族聘请,为他们家族想要开凿的佛像,或是壁画的佛像进行画像创作。

    潞国公夫人也准备开凿一尊佛像,招揽了一名来自平江府的画师,此人创作的画中人物,线条柔美,人物八面,衣带带风,着色大胆,笔势圆转,有着不俗的画技。

    今日,谢知微和两位母亲就是被国公夫人请来看此人的话,只见他画的维摩诘居士,凭几坐在榻上,身披紫裘,白练裙襦,一膝支起,左手抚膝,右手执麈尾,上身略前倾,蹙眉张口,呈辩说状。

    若是仔细看,可以看到维摩诘居士拿着麈尾的手,食指和中指均呈伸开状,给人一种,疏散自如,安详自信之感。

    潞国公夫人显然不太懂画,让那画师将画展示出来后,皱着眉头对谢知微道,“你瞧这人画的凶神恶煞,郡主瞧着,是不是不太好?”

    这幅画,所费的时间不少。

    在此期间,潞国公夫人几次来看了之后,都很不喜欢,但这画师执意要画《问疾》这一品中的维摩诘居士,还说,潞国公原本已经垂危,若非有人问疾,潞国公的病好不了,这便是佛祖的安排。

    正因这说法,潞国公夫人实在是不好拒绝。

    正好,她也听说,衮国长公主给谢知微来了一封信,心知,谢知微乃是衮国长公主的徒弟,正好两家又在议亲,衮国长公主这个时候给谢知微来信,多半是为了让谢知微打听自己的儿子。

    与其被打听,还不如光明正大地送上门去,让谢知微看个究竟。

    也因此,潞国公夫人才会邀请谢知微前来,谢家的这位嫡长女琴棋书画精妙绝伦,在京城中享有盛名,让她帮自己掌眼,也算是一举两得。

    谢知微朝站在一旁的那位画师看了一眼,见这人二十出头,头上一根竹簪,穿了一件棉袍,就正面,便打了五个补丁,两边的肘子处,各有一个,紧张之色难以掩饰。

    谢知微很快收回了目光,看向那画卷,她细细地从头看到尾,装作不经意地道,“这画法我瞧着有些熟悉,之前在一副画上看到过。”

    一听这话,潞国公夫人顿时柳眉竖起,愤怒地看向了那画师,意思格外明显,难道说这画师是在模仿别人的作品?

    那画师也非常紧张,忙问道,“不知郡主看的是哪一副画,与草民的笔法相似?”

    谢知微笑道,“大约七八个月前,京兆府奉命从两江招画师士子,选了些好的送到我那里,其中有一副《十八神仙图》,不论是风格还是笔法,都非常出色,很有佛韵,当时我就向我母亲推荐,我记得那副画作的署名是卢楞伽。”

    说完,谢知微意味深长地朝这人看了一眼,此人对上谢知微的视线,眼中充满了感激,滚动着热泪,他拱手作长揖,“草民卢楞伽,平江府人,郡主看的那副《十八神仙图》正是草民所作。”

    谢知微表现出极为震惊的样子,忙道,“原来是先生所作,观先生的画,穷丹青之道,独树一帜,确非凡品。那副《十八神仙图》不知先生是否愿意割爱?”

    卢楞伽自然是喜不自禁,忙讨好地道,“承蒙郡主厚爱,《十八神仙图》,草民愿意献给郡主!”

    谢知微笑道,“你这番心意,我心领了,那副画,画工精湛,人物飘然出尘,实在是难得的传世之作,怎么能白送呢?“

    谢知微朝玄桃点了点头,玄桃掏出了一张一千两面额的银票递给卢楞伽。

    卢楞伽一看,吓着了,忙摆手,玄桃塞给了他,“你是不是嫌少啊?”

    卢楞伽又忙着摆手,“不,不是!”

    慌乱不已,惹得玄桃掩嘴笑,见谢知微看过来,忙敛起了笑容,退到了谢知微的身后。

    卢楞伽方才和玄桃推搡的时候,指尖不小心碰到了玄桃的手背,姑娘微凉细柔的肌肤令他浑身如同被雷击一般,猛地一颤,脸颊上浮上了一层红晕不说,也很是自责。

    这是对姑娘的不尊重。

    玄桃则没有太当一回事,横竖对方也不是故意的,她大方的态度,倒是让卢楞伽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觉得,到底是在郡主身边当差,格局和胸怀,便显得很不一样。

    袁氏是看不懂什么好画不好画的,她和潞国公夫人一样,觉得这画里头,维摩诘居士的面相是凶恶了一点。

    容氏则笑道,“法相庄严,维摩诘居士本是得道菩萨,转世后到毗邪离城,成为一位颇具神通智慧、非凡辩才的居士,《问疾》说的就是维摩诘居士自称有病,大菩萨文殊师利前往问疾,二人辩论佛法的盛况。这尊维摩诘居士,具清羸示病之容,隐几忘言之状,着实是传神!”

    “阿弥陀佛!”潞国公夫人忍不住道了一声佛号,欣喜不已。

    虽说如今没有人站出来澄清容氏的身份,但随着“七星复”的谶语被有心人从南到北地宣传,容氏的身份便显而易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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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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