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孟家。

    满脑子都是女人倒在地上痛苦呻吟的画面,还有水果刀刺进她的身体,潺潺的鲜血顺着刀口流淌的鲜红,孟少宇绝望的用双手捧着脑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

    一整晚,他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天花板,因为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会浮现出浑身是血的女人。

    他害怕了。

    抬起手,看着这双本来应该用来弹钢琴的双手,却拿着刀子捅了无辜的人。

    孟少宇拥着被子坐起身,看向对面墙壁上挂满的奖状,眼里绝望又恐惧,不自觉地回忆起,小时候的自己,因为没有专心练琴,被爸爸丢到楼下地下室反省的模样。

    那里都是黑漆漆的一片,耳畔高兴呢那个回荡着,从小到大父母严苛的责骂——

    “我对你严厉,是为了你好!你以后能够成才!”

    “那些小朋友为什么要欺负你?!还不是你的错?!你怎么就这么笨!”

    “哭什么哭!练琴!继续练!哭着也要练!”

    ......

    阳光透进肚子里,厨房里响起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口响起了父亲的声音,“小宇,都几点了?!怎么还不起床?!”

    “起来洗漱,吃完饭好去学习练琴!”

    下一秒,房门被从里面打开,清瘦的孟少宇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眼底下的乌青明显。

    孟父愣了下,皱眉看着眼前比他还要高的儿子,习惯性的教训着,“是不是昨晚又熬夜玩手机了?!和你说过多少次了?”

    “如果能把你玩手指的劲头放在学习上,你早就功成名就了!”

    垂着脑袋,孟少宇听着越来越严厉的斥责,满脸平静,像是已经习惯了似的。

    过了十几秒,声音抬高,“您能别骂我了吗?!”

    闻言,孟父再次愣住了。

    孟少宇苦笑着抬起头,看着厨房里忙碌的人影,双手紧握着,牙齿也紧紧咬着下唇,眉头皱起来又舒展开,脑袋里的两个声音积极的做着都斗争。

    终于,理智战胜了私心,缓缓抬起头,声音里带着害怕的颤抖,“我,我撞人了……”

    “哐!”

    手里的碗砸在地上,厨房里忙碌的孟母听到这句话,整个人浑身僵硬住,不可思议的转过头看着他。

    “我撞人了,就在昨天晚上回家的时候,”孟少宇嘴角扯出的笑容里满是苦涩,语调里带着哀求,“爸,妈,你们能不骂我吗……”

    “你个孽子!”孟父脚步踉跄了下,脑袋有瞬间的空白,身体摇摇晃晃的,手臂扶着墙壁才堪堪没有倒下去。

    手指着他,控制不住的颤抖着,“你疯了吗?!你是怎么想的?!肇事逃逸有多严重,你不知道吗?!”

    孟少宇垂着头,对于这样铺天盖地的指责已经习惯了,轻笑了下,垂在身侧的拳头越握越紧。

    孟母也是被刺激的不轻,快步走过来,抓着他的手臂用力拍打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孟少宇啊孟少宇!我是怎么教你的!我怎么有你这么个儿子!”

    “自首,去自首!”孟父被气的脸红脖子粗,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踉跄着走到沙发边上拿起外套,下一秒直接丢到男人脚边上,怒吼着,“快点!去警局自首!”

    “爸......”外套砸在脚上,就像是孟少宇的心瞬间跌落谷底似的,抬起头,“爸,你听我解释......”

    “还解释什么?!听你狡辩圆谎?!去警局!”

    孟母也慌了神,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把身上的围裙摘下来,“对,小宇,听你爸的,我们去自首。”

    孟少宇侧过头,眼里带着一丝丝的期盼,“妈,你能不能给我做顿饭?”

    “吃什么吃!赶紧走!”孟父火冒三丈,严肃的整张脸阴沉着,“快点!我正直了一辈子,怎么就教出来你这么个孽子!”

    “动作快点!别磨蹭!”

    所有的期盼彻底消失不见,孟少宇勉强的扯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捡起脚边的外套,最后看了一眼房间,垂着头,沉默的转身跟上。

    警局。

    “你好,我昨天晚上撞了人,我来自首。”

    孟少宇站在警员面前,安静的抬起手腕,“就在昨天晚上十二点左右,驾驶一辆白色轿车撞倒了一个骑电动车的女人。”

    警员很快联想到命案,上下打量着眼前文静青春的大男孩,眉头微微皱起,翻看着文件上的嫌疑人信息,“你叫孟少宇?!”

    “是。”

    掏出手铐,警员确认好信息,动作熟练的把他的手腕铐住,朝着身后的人摆摆手,“把人押到审讯室,顺便通知刑警队。”

    旁边的人点点头,快速拿起座机电话,“喂,梁队,嫌疑人已经自首,对......”

    刑警队?!

    孟父的眉头皱起来,察觉到有些不对劲,抬起头的时候,一眼就看到那个被警员押解着的人,正转过头深深的看他。

    那一眼,带着太多的复杂情绪。

    孟少宇在最后的时候,眼睛始终紧盯着父母的位置,直到彻底什么都不看见,也依旧不愿意收回目光。

    过了良久,眼角溢出来点点晶莹,顺着脸颊滴落。

    审讯室。

    眼前的人安静纯善,看上去就是个年轻的大学生,但是钟茵却觉得,这个只有二十出头的大男孩,身上并没有这个年纪应该有的青春朝气。

    看她家老弟,被宠的多么无法无天。

    梁晋只是简简单单扫了眼,垂着眼眸语气淡淡的,“你是孟少宇?!自首?”

    “是,我来自首,”孟少宇冷静的回答,“昨天晚上,我撞了人。”

    从桌面上拿起一张照片,上面的女人躺在地上,整个人鲜血淋漓的,“是她吗?”

    快速看了一眼,孟少宇收回目光,“是。”

    “你承认你撞了她?”

    “我承认。”

    “那你为什么要用刀捅死她?”

    沉默了下,孟少宇手指蜷缩着,看着手腕上的冰凉手铐,像是自嘲似的轻笑了声,摇着头,声音苦涩绝望,“因为,我害怕。”

    “我害怕她来找我,我害怕她要求我承担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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