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要同意?”程依依激动起来,“嫂子,在我们故国,缠脚这种陋习早就被取缔了,这是对孩子的伤害。”

    “民妇如何不知。”张氏回道,“民妇小的时候也是撕心裂肺一般的疼痛。”

    “既然如此,那你干嘛还要让你的孩子也这样遭罪。”

    “依依姐。”赵芷若拉了拉程依依,“我们也知道缠足之苦,但如果女孩子长了一双大脚是嫁不出去的。”

    “开玩笑。”程依依把自己的脚搬起来,“我的脚大不大,许朗说过不要我了吗?”

    “程行长。”张氏说道,“你们毕竟是先宋遗民。”

    “那你相公李福强是不是先宋遗民?”程依依看了一圈周围的几个人,“你们都是缠过脚的,我就问你们一句话,缠脚好不好?”

    几个小脚女人都低头不说话了,黄三祥正好把饭菜端了上来:“程行长、李夫人,小人按照程行长的意思弄了些清淡的菜品,不够的话尽管吩咐。”

    “不吃了,气都气饱了。”程依依把筷子一摔,气呼呼的走出了酒楼。

    黄三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些惊愕的楞在原地。

    “黄掌柜不必介意,依依姐不是冲您。”赵芷若说完起身去追程依依去了。

    第二天的一大早,程依依就闯进了史显扬的办公室:“史显扬,我有事问你。”

    “依依。”史显扬从椅子上站起来,“我和许朗可很长时间没见面了,他在北京,我在榆林湾。你,你有什么事问我。”

    程依依被史显扬的样子逗笑了:“你怕什么,难不成你和许朗还真背着我做什么了,他是不是又看好谁了?”

    “依依,依依。”史显扬给程依依倒了一杯水,“你究竟什么事,一大早的你别再吓着我。”

    “显扬,我问你。”程依依不再开玩笑了,“咱们榆林湾关于缠足的事有没有法律规定,允许还是禁止?”

    “你怎么问起这个来了?”史显扬很仔细的想了想,“应该是没有,缠足这事是明朝的习俗,不太好用法律禁止。”

    “这也算习俗?”程依依嚷道,“李福强他媳妇要给孩子缠足你知道吗?”

    “那我哪能知道,他媳妇又不是我媳妇。”史显扬笑道,“你怎么知道他媳妇要给孩子缠足,李福强能同意吗?”

    程依依把昨晚在酒楼遇到张氏的事和史显扬说了一遍:“显扬,我觉得是不是该制定一些法律了,像这种陋习就应该用法律的形式加以禁止。”

    “这个问题。”史显扬迟疑道,“依依,你要知道,法律是由国家制定或认可并由国家强制力保障实施对全体公民都有约束力的社会规范。习俗是民族文化的积淀成果,是人们行为经验的积累与总结。法律与习俗之间的冲突,我们无法准确的说谁对谁错,哪个先进哪个落后。因为法律和习俗都是特定社会时期的产物,也需要在特定的社会制度和环境中才能发挥各自的社会功能。”

    “你别在这给我背你的专业概念。”程依依不满的喝道,“你就直接告诉我缠脚对不对,应不应该制定法律来禁止。”

    “依依,缠脚当然不对,可是。。。。。。”

    “别可是。”程依依说道,“显扬,你不是已经入教了吗,上帝会允许伤害身体的行为存在吗,尤其是伤害一个孩子的身体。”

    “依依,这个问题我真的很难回答你。”史显扬被程依依问的有点无话可说。

    “你也不用回答,许朗不在家,所以我来找你。”程依依直接给史显扬下了任务,“你马上起草一份禁止缠足的法律条文,我递交给穿越大会,榆林湾内禁止缠足。”

    “对了。”程依依又想起什么,“最好你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一块写上,比如禁止买卖奴婢什么的。”

    “依依,我现在的事很多。”

    “显扬,我这是在给你机会。”程依依笑道,“三天以后我来取,要不你觉得谭静谭大姐亲自来找你怎么样?”

    “我写,我写还不行吗。”史显扬连连告饶,“你可千万别让她来。”

    史显扬被程依依逼的没有办法,挑灯夜战了三天。五天以后,一份由妇联和所有女性穿越者集体提交的《榆林湾妇女儿童权益保障法》草案放在了临时召开的穿越大会所有会员的面前。

    谭静作为草案提交者的代表坐在了主席台上,把夏天阳挤到了一边:“会员们,咱们登陆榆林湾已经快6年了。这6年里,咱们过度的关注了经济和军事问题,却忽略了每天都发生在身边的实实在在的生活。6年了,榆林湾的人越来越多,钱越来越多,军队也越来越多,可是我们的生活,那些妇女和孩子的生活到底改变了多少,你们认真的去看过吗,去想过吗?”

    台下的人没一个说话的,绝大多数人都知道其实这个法律早就应该有了,但是如果非要用强制的手段去改变一个社会几百年形成的习俗,会成功吗,每个人的心里都没有底。

    “6年了。”见没人说话,谭静继续说道,“我们有了《义务教育法》,有了联合总会,但我们却依旧保留着老爷、奴婢、丫鬟、仆人,而我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也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这一切,这样对吗?”

    “你们家不是也有丫鬟吗?”有人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不错,我们家是有丫鬟,我们绝大多数人的家里都有丫鬟。”谭静平静的回答道,“但那不是卖身为奴,只是雇佣。从理论上讲和工厂的工人是一样的,我们出钱,他们出力。我们从没有虐待过任何一个丫鬟,她们是自由的,随时可以离开。程依依已经把她们家的碧荷和紫云送进了榆林湾学堂,过些日子,我们家的丫鬟也一样会去的。我不怀疑我们在座的每个人的初衷,我也相信大家都希望我们能构建一个人人平等的榆林湾。但是我们看看现在的榆林湾,连李福强的夫人都要给自己的孩子缠足,难道这就是我们希望的榆林湾吗?”

    “我想说两句。”史显扬站起来扬了扬手中的草案,“我是这份草案的起草者。说实话,程依依来找我的时候,我当时只是为了应付她一下。可随着我起草的过程,我自己也有了很多的想法。当初的《婚姻法》并没有硬性规定一夫一妻制,我不想在这里探究这个问题的对错,可是我们太多的去适应了这个时代的恶的一面,适应了人性中恶的一面,反而失去了我们的初衷。我赞同谭大姐的说法,我们可以雇佣明朝人,可以有仆人和丫鬟,但我们决不允许虐待,更不允许伤害,尤其是对孩子,尤其是对我们自己的孩子。”

    “可是显扬。”曾广贤也站起来,“我也不同意给孩子裹脚,我想在座的所有人都不会同意。但是如果我们硬要用一种强制和暴力的手段去改变一个习俗,这可能吗?我倒觉得,最好的改变方法是教育,是让每一个人自觉的接受这种观念。”

    “但是时间呢,来得及吗?”程依依站起来反驳道,“李福强的孩子马上快4岁了,就算他的孩子可以逃过这一劫,可那些明朝孩子呢?你觉得几天、几个月的说教有用吗?”

    “诸位,大家先安静一下。”张国栋说话了,“我想大家是不是可以先听听陆老和何校长的意见。”

    大家都把头转向了陆天翔和何云,何云开口说道:“我岁数大了,就坐着说吧。既然这份草案是关系到妇女和儿童权益的,我的学生也让我说,那我就说几句。我干了一辈子的教育,现在回到了400年前依旧在做教育。没有一个强有力的外力冲击,改变一个民族的习惯是很难的。但不管是400年后还是现在,有一个原则是不变的,孩子是未来和希望。我不知道这份法律草案会给榆林湾带来什么,也不知道它的作用到底有多大,但我会投赞成票。”

    “是的,我也会。”陆天翔微笑的看了看老伴,“有些时候,强制性的东西会更管用一些。”

    “这份草案的原则我赞同,可有一些具体问题我有疑虑。”狄冲站起来说道,“比如说,草案规定妇女也有权提出离婚,也有权继承遗产,这个是不是不太适合现在的情况?还有,禁止卖yin、piao娼。咱们榆林湾里面已经有五六家青楼妓院,有的已经开了四五年了,是不是都要强制关停,那样对咱们的市面繁荣会不会有影响?”

    “狄冲,你是不是担心关了妓院你就没玩的地方了?”聂钟斌的一句话引起了一些男性穿越者的哄堂大笑。

    “其实我也有几个问题。”董非也站起来说道,“这个草案规定了女孩子不到14岁不准结婚,那童养媳怎么办。大明朝14岁生孩子当妈的有的是,咱们的《婚姻法》都没规定结婚年龄,现在做这样的规定是不是不太合适。”

    “这没有什么不合适的。”谭静在主席台上回答道,“无论从生理还是心理来说,14岁还是早了,我建议18岁。咱们《义务教育法》规定16岁之前都要受教育,总不能让这些女孩子抱着孩子去上学吧。”

    “我说点个人的意见。”夏天阳作为委员长说话了,“咱们的这个《权益保障法》出台的原因其实就是为了能不能给孩子缠脚的问题,让史显扬这么一搞,牵扯面太大了。这里面的确有些问题不是可以靠强制手段来解决的,但有些问题必须靠强制手段来解决。所以我建议,这部法律先把最急于解决的问题,比如缠脚,比如人口买卖的问题做一个硬性规定。至于其他的嘛,咱们慢慢斟酌字句,慢慢来。”

    夏天阳的这个建议最后得到了穿越大会的通过,《权益保障法》从最初的几十条变成了几条,仅仅在最关键的问题上做出了硬性的规定,其余的全部搁置。

    陆天翔和何云开完会就回了家。

    “爷爷,奶奶。”孙佳怡和罗氏站在陆天翔的家门口,手里提着一大堆的东西。

    “我的乖孙女,你好几天没来看奶奶了。”何云疼爱的把孙佳怡搂在了怀里。

    “陆老爷、老太太。”罗氏在一旁笑道,“佳怡这几天一直吵吵着要来看您二位,今天才空出时间来。”

    孙佳怡从榆林湾学堂毕业以后就和叶严结婚了,现在在程依依的税务局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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