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烟长向通天阙,万里黄沙遮日月。

    寒云秋等人马不停蹄地赶路行了三天,走得极宗看不到,绿树看不到,渐渐的花儿看不到,虫儿看不到,同行的只剩下顽强的野草和不息的河流。

    越近边关,野草的边幅越杂乱,河水越寒,路边洗个手都会冻得通红,实在想不到戍边将士是怎么在这么恶劣的条件下生活的。

    田从梦尽管有怨言,却从未和任何人抱怨,在她看来这是很丢人的一件事,若让人知道了怕是会引起议论“看,女孩子家就是吃不了苦”“农华宗嘛,打不了仗,正常”“还小,需要历练”这一个个或嘲讽或安慰的话都将变得刺耳。

    她把剑放在背后,并没挂在腰间,并不是很重视佩剑。

    说实话,她连名字都还没给剑取,此次出征更多的是追随梅鹤青等人的意愿,他们要来,那她也来好了。

    呜~~~~~!

    号角声响,不是我方军队。

    寒云秋抬头去看声音来源,原来走了这么长的路,快到了呀。

    他能隐约看见那连线的黑影,是长城,黑影上的橙色光点为烽火,烽火燃起的狼烟若缩小看就像梳子。

    想必那号角不是凡物,很有可能是某位神兽的角所制,不然不会有这般威力,能让相隔如此远的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他们思考的是号角的神奇与距离的远近,祁羊却想到了吹号的目的——敌袭。

    “传令下去,全速前进,我们要赶上这一仗!”

    祁羊跃下马御剑飞行,身后的独角天马踏空而行,整个军队皆凌空前进,不再珍惜灵力,一味追求速度,哪怕到那儿灵力枯竭也够振奋军心的。

    看着身边人一个接一个地凌空御剑,田从梦也赶忙踏上佩剑化身贯虹飞出。

    众人中唯寒云秋特立独行,既不御剑,也不骑马,跨坐在白珏身上独一份儿。

    阮莹莹等人见怪不怪,其余将士虽新奇但知事有轻重缓急,只能过后有机会再问骑神兽的感觉了。

    远远看去,军队就像长龙昂起头扶摇冲天后凭空驾行,浩浩荡荡。

    黑云遮天天欲倾,铁甲曜日日护庭。

    边境成康段统帅木采丹看着如潮的魔物奔涌而来却面无惧色,他身边站着的是成康段各营帐的万夫长,也是这一段长城的最高战力。

    相比亲身浴血战斗,他们更重要的责任是运筹帷幄于军帐中,发出一条又一条决定战争走向的英明决策。

    鲜活的生命依旧鲜活,但他们必须冷静应对,决不可意气用事。

    就比如,豹子帐内的乙十三小队要不要救,如果舍弃回访,暴露的口子会很快合上,但是突围营救,即便造成更大伤亡也不会改善劣势。

    这似乎很好选择。

    豹子帐万夫长曹营如是说道:“是他们主动牺牲还是我们选择抛弃,这二者根本不同!”

    “你冷静一点,我们要看大局。”

    “死的不是你帐内士兵!”

    曹营一句话堵死了在场除木采丹之外所有人的嘴,乙十三小队不只是他的兵,还是木采丹的兵。

    曹营自己也是木采丹的兵。

    “你想如何?”木采丹问他,“要知道,没人能在黑色魔雕群的围攻下活下来,除非他们有人再次突破,达到上清境,最起码境界和你一样。”

    “这几乎不可能。”

    曹营拔剑出鞘:“我去救!”

    猛虎帐的万夫长文宇成问道:“那谁来管豹子帐?”

    “你们!”

    曹营丢下两个字后便急速飞出,他要弥补之前做出冲锋的错误决定,它们学会了隐藏实力,学会了设陷阱,危险程度远超从前,他不该那样轻视。

    棕褐色的剑柄与暗金色的装饰构成“黄沙”的主体色彩,与边境极为契合,雪白的剑身虽显眼,但破空斩出涟漪的锋锐与边境肃杀的氛围也很搭。

    剑和人仿若为此而生,为此而战。

    黑色魔雕群,每一只都拥有超过玉清境的实力,群体内至少有三四十头魔物。

    也就是说乙十三小队内的二十位境界最高玉清最低天境的将士,要挡住三四十位实力高于玉清境修士的攻击才有可能存活下来。

    确如木采丹所说,这几乎不可能。

    曹营越想越急,数十里的路程片刻即至,人活着要救人,人死了要报仇,哪怕引身殉道也不为过。

    轰!

    一声巨响吸引了战场上大多数人的目光,大片大片的魔物被慑住,为动荡中心爆发出的威势本能战栗,但还是马上反应过来扑身战斗。

    黄沙剑身穿透一头魔雕的身子插在地上颤动,曹营本人则挥拳打下另一头。

    战场上飞扬的石砾以曹营为中心呈旋涡旋转,随意而动,爆射而出,化身千万柄利剑清除周身的魔物,魔雕们即使飞在天上也被吓得不敢轻举妄动。

    二十个人,余下了七名将士,正星林境界最高,护着身后同伴不被攻击,自己的两条胳膊却被啄得血肉模糊。看见了曹营,他张不开嘴说话,血沫打湿了干裂的嘴唇,看到被魔物啄得不成样子的尸体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我对不起他们!”

    到喉咙的话怎么也吐不出来,开嗓只有哇哇的哭声。

    “畜生!”

    曹营大怒:“仇敌就在面前,哭什么哭!举起剑,杀!”

    听到“杀”字,正星林一下子回过神,他源源不断地往佩剑“降香”里灌注灵力,棉白的灵力层层包裹住剑身,给宝剑另覆上了一层铠甲,满是血污的脸上充满悲伤,愤怒的火山突然平静,等待最终的爆发。

    曹营来不及多说,虽然他是玉清境,但身陷重围想要全身而退同样难度不小。

    挥剑、劈砍、格挡,他好像回到了从前那个战场,身边尸山血海,远处杀声震天,恍惚间仿佛看到自己在魔物的包围中犹犹豫豫左闪右避,懦弱得不敢与之厮杀,反倒最后活了下来。

    “杀!”

    他大喊着,喷涌出的鲜血模糊了二人的视线,一个要斩断自己的懦弱过去,一个要替战友报仇雪恨,爆发的灵力相比增长的信念不值一提。

    正星林护着的六名将士都不是孬种,先前的势弱更多为了不拖后腿,现在救援来了,再窝着实在说不过去。

    一柄柄剑亮起,屈膝的人挺直身子,火山在这一刻爆发——砰!

    魔雕们激起血性,不避不闪,尖利的羽毛仿若利剑,弯曲的爪子化身长矛,齐齐向着孤立的将士冲去。

    亮丽的光芒闪过,一只魔雕的利爪被斩断,漆黑的煞气和鲜红的血液混在一块,既血腥又瘆人。还没完,正星林不知道是哪只魔雕的利爪穿透的他的同伴胸膛,离结束还早呢。

    噗!

    另一只魔雕扑了个空,被曹营一剑穿透心脏,他借力踏空,剑气纵横间又斩下一头,一时间无敌敢近其身。

    那六位将士呈三角方阵向着一个方向冲杀,给曹营和正星林杀出一条血路,除却空中的魔雕群,还有不少四足魔物,杀不了大的就杀小的,砍不了强的就砍弱的,以身化剑,血债血偿!

    “正星林!”

    “到!”

    “撤退!”

    “不!”

    曹营挥剑斩杀掉再次扑来的魔雕,喊道:“撤退!”

    “不!”

    “我踏马来救你是为了让你活着,不是战死!”

    “曹将军,恕卑职难以从命!”

    “今日,不死不休!”

    “正星林!”

    曹营拽过他的衣领,看着他的眼睛说道:“走!没有你,他们走不出去!你看看你的队友,你还想再死多少人!”

    正星林听到队友二字转过身去,曹营放开他,让他抹完泪滚蛋。

    “记得把尸体带走。”

    正星林郑重地点点头,将尸体收入储物空间,挥剑冲入重围和队友并肩作战去。

    曹营御空拦住两头飞去的魔雕,不言一语,凭剑诉情!

    “沙阵破敌,入心风起,山海作揖,天地拘礼,势吞江河,气放千里。”

    随着剑诀的念诵,他的眼睛被黄沙染色,他的身躯被黄沙遮掩,他的剑被黄沙磨砺,剑出,天地清。

    正星林不肯回头观察战局,他得专注前路,正如曹营所说,不能再有队友战死了。出城前说好的活着回来,他拍胸脯担的保,偏偏都食言了。

    这只是阔大战场中小小一处的故事,动辄万里的疆场实在容不下木采丹将目光放在局部,爱恨情仇的故事说不尽道不完,戍边的将士谁没几个钻心的经历?摆上酒一年半载都说不完,他是统帅,亦曾为士兵,战场上的生死离别见过太多了,不能因为几个人影响大局。

    曹营做的对,却也不对,归来是会挨军法处罚的。

    他不在乎,木采丹在乎。

    正星林估计会请求替他挨那几板子,曹营会拒绝,他不会。

    当别人因为你受伤了,教训才会更加深刻,代价越大,记忆越深。

    战争中往往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曹营的擅自出击带来的影响可能是好的,会士气大振,会击退敌军,也可能是坏的,加快战争进度,促使更高阶的魔物出击,进而殃及还没做好准备的下级士兵。

    木采丹没法判定,目前来看,结局很好,据信报讲,正星林等人已退居城内接受治疗,曹营还在外拼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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