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保?”亚摩说,“人的言语恐怕就是世界上最甜蜜的毒药了,人会变,承诺更没有价值。谢谢你今天的通风报信,鉴于哲罗斯终于对你们无用了,我会把他找出来,你可以放心,我不会再手下留情的。”
诺文只好走了出去,斯德猛然拿着记录追出去,路上已经没有了诺文的背影,斯德停下脚步,就看见拐角小巷中,诺文头戴帽子,竖起斗篷的高领遮住半边脸,正耐心又笃定地看着他。
“你和拉伯岱什么关系?”斯德左右一看,拐过去,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打火机和自制烟卷,呛人的烟雾绕着他们旋转,更是使他们的身影隐隐绰绰,看不真切。
“在我被陛下有意排挤的冷淡期中,拉伯岱找到梁我,他认为我有必要做一些来挽回陛下的信任和关注,我们亦师亦友,他给予了我很多帮助,就这样,”诺文盯着那烟草明明灭灭的红光,发现卷烟纸的内层雕刻着微型魔法阵,不断地让矿晶磨成的粉末发生反应,形成了隔绝有心人的监听和发现,“我们之前的目标是要搞清楚哲罗斯在搞什么鬼,现在眉目清楚不少了。”
斯德定定看了他一会儿,仿佛要把这位第一次见面的男人牢牢记住做上标签,从怀里掏出一枚金属箭头作为凭证:“我的线人奥莱兹,他和凯斯厄对立面的平民们熟悉,能给你们牵线搭桥,也能帮忙说服饱受欺压的人们站出来为你作证。”
诺文露出了欣喜的笑容,用力一拍斯德的肩膀,却得到他闷吭一声,连忙缩回手:“你受伤了!?”
“你既然知道我,怎么不知道我受伤了?”斯德的脸色一白,他的手臂真是多灾多难,先是受到不知名的袭击,又被滚烫的海水烫伤。
诺文将箭头牢牢握在手心:“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是前几天才接管民区的权限,那么地点呢,我总不能等奥莱兹亲自上门吧,凯斯厄可不会束手就擒,让我们慢吞吞地去抓他。”
斯德盯着他清澈的眼睛,说了一个地址,诺文表示了解,在烟头快要燃烧殆尽前,斯德抓住他的手臂:“你在审讯记录里面写的,哲罗斯假扮鲁巴夫一事的记录是真的吗,那真的是他用邪l教术进行的人体交换,而不是简单的改变样貌?”
诺文想到了现场解剖尸体的回忆,身体不由打了个轻微的寒战,他的眼里浮现出一丝厌恶和忌惮,非常肯定地点头:“我们有哲罗斯原本抛弃的身体数据,通过研究核实已经是第三批换掉的身体,他最近顶的一张脸是属于波比·路易,那是已经失踪了几十年、最后出现在若夫列耶的一个手艺人。他的父亲是个铁匠,约矢·路易,也死于非命,你有印象吗?”
斯德脑脸色突然煞白,手像被毒舌要了一口,猛然缩回。烟蒂落下最后一粒灰烬在地,烟雾慢慢散开,诺文清楚地知道外面已经能够发现两个鬼鬼祟祟的男人躲在小巷里,便不再多问,压低帽子,最后给了斯德一个眼神,转身离开。
亚摩正在和厄菲摩斯多一问一答地谈话,这位心思缜密的管家早就通过亚摩行为看出了不对劲之处,他并没有直截了当地质疑,在仔细问过三天前亚摩出门后未归的具体原因后仍不满足,拿出来中午用餐继续询问,亚摩早就不耐烦了,强忍着不耐的她听到斯德回来了,立刻打断谈话:“你觉得就好,我没意见。”
斯德努力作出轻松的语气来:“你们在说什么?”
厄菲摩斯多笑着说:“在讨论中午的菜单。”他走到斯德旁边,不由分说地伸手贴住斯德的背部,稍微施力,“我亲爱的小姐,斯德这么久才回来,我们应该好好庆祝一下,当然,他也该负担起他原本的职责。当初我同意留下他可不是请他做客人的,您说呢?”
亚摩有些不舍地看着斯德,但是厄菲摩斯多那不可否决的态度和他一直追问菜品的行为,细节到用餐餐具都要一一过问,她实在烦得不行,只好暂时让斯德去对付厄菲摩斯多了。
厄菲摩斯多带着斯德走到后厨,里面的厨师已经开始做餐,所有用具一应具全,哪里需要亚摩挨个确认,他立刻冷下笑容,严肃地问他:“怎么回事?”
斯德避而不谈,厄菲摩斯多却说:“还是我直接问佛西法修先生,她的情况不是已经好转了吗?”
斯德知道无法隐瞒,只好将人拉出后厨,他们站在楼梯上,斯德急促地吸了几口气:“她又动了谬论之门。”
厄菲摩斯多的瞳孔有一瞬间的收缩,连忙说:“怎么回事?”
“为了救我,”斯德简短地说,飞快看一眼厄菲摩斯多,发现他面上并没有不赞同的神色,心中稍定,“奈契斯并没有处置哲罗斯,他用他对付我,亚摩迟了一步——我,我,”他的呼吸急促了起来,那一幕仿佛还历历在目,令人无法适应,“佛西法修已经尽力帮助她,我也会想办法把她的精神状态恢复原貌。”
厄菲摩斯多担忧地沉吟:“我知道我不该给你过多压力,你知道有些事情必须尽快做才更有力,对吧,我能相信你?”
看到斯德点头,厄菲摩斯多忧愁地拍拍斯德的肩膀:“好了,现在光着急无事于补,我们应该齐心合力面对难关,兰斯洛德不能失去她,你一定要把小姐治好。”
斯德平复了呼吸,对厄菲摩斯多建议道:“你千万不能再和哲罗斯当面接触,你得只要亚摩绝不会放任你受到伤害的。”如果再动用一次谬论之门,斯德恐怕会有更严重的后果在等着他们。
厄菲摩斯多点头,斯德仍没有放开手,盯着他的眼睛说:“他能够窃取别人的身体,也就是说,你接触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他。”他露出痛苦来,说出这句话令他全身抗拒,但是他不得不说,因为他不能打赌亚摩会不会因为厄菲摩斯多再次死亡而崩溃,这一定会令哲罗斯高兴,“他现在所用的身体,就是亚摩的另一个弟弟波比的身体,亚摩不会放弃杀掉他。他们肯定会再次见面,在那之前,哲罗斯也不会放过亚摩身边的所有人。”
厄菲摩斯多站在原地停留令一会儿,用着宽大温暖的手拍拍斯德,然后走下楼去。
半个小时后,乔装打扮的诺文带着查曼达敲响了民区一栋不起眼的住宅,空荡的敲门声有节奏地传远,等了一会儿,查曼达苦着脸,将门试探扭开。
吱呀一声,并没有上锁的门向里推开,一条看似普通,却在今日格外阴森发冷的走廊展现他们眼前。
“我在外面等你,”诺文不动声色地盯着查曼达,查曼达抖着身体,只得苦着脸,鬼鬼祟祟地踮起脚尖走进去。
查曼达记起自己可不是过来做小偷的,用力地跺脚,发出一声动静,倒把自己吓了一跳。
“请问,有人在吗?”
查曼达一步步小心翼翼地往里走去,诺文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他掏出一张卡片,开始一遍又一遍地默背起民区四通八达的小路和地形,查曼达脸色极其难看地走回来,说:“有个死人。”
诺文立刻意识到晚来了一步,他连忙给对面街道正在接应的人一个眼神,跟着查曼达走了进去,他们在厨房门口停下脚步,一眼望到桌边趴着一个体瘦的年轻人,对方的侧脸不自然地转向一侧,那姿态应该是查曼达将人转过脑袋确定是否昏迷。
诺文扫了一遍,发现案板上还放着一锅尚未冷完的肉汤,一盆熟土豆和烙饼,餐桌上还有蔬菜和碗具刀叉,仿佛一场平常的用餐中止在突发事件中。他挥手让查曼达去楼上看看有没有幸存者,查曼达已经见过死人,知道情况不能再坏了,反而认命地爬楼上去。诺文则一步步走向年轻人,不期然看见了他的脸。
“哲罗斯!?”他惊呼了一声,马上反应过来,懊恼地诅咒了一声,“该死,他又用别人的身体跑了。”
他环顾四周,自言自语地说:“按照拉伯岱所说,哲罗斯用的应该是奥莱兹的身体,现在好了,我该花一番功夫才能拿到奥莱兹的样貌图了。”
突然,他的脚边,一扇柜子从里往外打开,露出狭窄的缝隙。
诺文盯着缝隙的黑暗,仿佛里面藏着一头血盆大口的怪物。
他蹑手蹑脚,用鞋尖勾开柜门,只见里面蜷缩着胸口插着一把刀的男孩。男孩干裂发白的嘴唇发不出声音,费力睁开眼睛,满是恳求般地望向外面,诺文大惊失色,连忙将人抱出来。
没有人发现,男孩手心紧紧拽着那枚铜钥匙铜钥匙身上一道流光闪过,最后没入几乎心房斩断的伤口处。
“查曼达!”诺文激动地大叫道,“快来找治疗师!”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