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想起了斯德的关系网,他们也同意将大本营地址透露给兰斯洛德公爵,那位夫人经过他们多方考察,会议决定予以高度重视,下一步就是准备试探性的亲近接触。斯德会亲自出面,把这重大的考察对象接纳融入革l命团体,这就会是组织里面最大的力量来源,直达最高权利——这是他们最美好的愿景,退后一步就算没有成功,他们不会损失什么。
由于斯德和对方的交情,他们也不需要过多惧怕这些同伴被出卖。
根据他们的推测,亚摩·兰斯洛德早晚继承佛西法修的衣钵,佛西法修隐居多年,只提供关键性帮助,不参与政权,亚摩很可能也会中立,他们要确保这位中立力量绝对的政治倾向,因为一个魔法师对于普通人组织团体的毁灭是有决定性作用的。
奈契斯的最近倾向也表明,他开始模糊魔法师和普通人互不干涉的界限了。
那人犹豫问道:“你的那位朋友权利很大,既然我们不打算给你分更多的任务,这段时间你瞧瞧,是身体养好再行动还是立刻执行。如果盖乌普落在他们手里,吐露了内部消息,我们的转移就并非杞人忧天了。”
“不不,还是应该立刻动身转移,”有人心里带着不安,那是被转变的时间线在朝他发出的警告,他没有意识到,却深深被感染了,“敌在暗,我在明,数十年的组织安全性全在谨小慎微,我们早该在五天前就离开这里,而不是舍不得这里的物资和费用。”
斯德皱着眉头看着前者,这是一位富有责任心,但却过于较真的老资历同伴,很多人因为他的坚持相信同伴而产生对革l命的认同。但反驳之人更为警惕,全然从保留火种出发,斯德也倾向后者,但他的意见恐怕并不能动摇他们,不仅仅因为他现在是伤员,更因为这所有的抉择都通过公正无误的投票,他们要选择彻底的民主和自由,那就得避免一个人独大。
所以一个人只能发表意见,而不是推行抉择。一个被选举出来的领袖,也只有代表意志的吉祥物功能。
“你倒是说得轻巧,这些资产都出自约翰,他是心甘情愿地奉献,我们却不能当虱子一样吸干他的血!再找下一个聚集场所,你知道在寸土寸金的首都要花费多少心思吗,你倒是给我找一个。”
“好啦好啦,等约翰到了,看看他怎么说,到时候一起投票解决解决。”
谁都没发现斯德早就偷溜了出去,他刚踏出这幢组织大本营,就撞见一路风尘的蒙面人匆匆走来,那无疑是一个女人的身材,她披着大斗篷,步履坚定,将毫不意外在门口迎接自己的斯德往里面一推,竟然避开了斯德藏在衣服下缠绕绷带的伤处,开口就说:“这里已经暴露了,你得离开。”
“你怎么来了,”斯德立刻认出了来人就是亚摩,连忙将门合上,他原本正是准备去亚摩的公馆附近,把这边的地址夹在报纸里让报童送出去——可现在什么都没发生呢!?现在应该是约翰处理好晨报印刷,过来和众人短暂地聚一次,等会他还要接茜西一路去报社上班。
亚摩往后一看,几个身影在广场另一边闪过,她往里面走去,并不回头,说:“不重要了,你先离开,我来扫尾。”
“等会儿,约翰还没过来。”斯德将门只是轻轻合上。
“什么?”亚摩停下脚步。
“他,”斯德比划着,“会说‘每日见闻’——”
门再次受到推动,斯德把插销拉开,一个身影站在了门口,头顶着斜斜的贝雷帽,笑嘻嘻地说:“每日见闻,先生,你的报纸来了!”
斯德怔怔接过假装送报纸、实则是探查战友们还是否安全的约翰,他看见了亚摩,立刻露出惊喜的笑容,将帽子抬了抬,“既然一切照旧,我等会送完报纸从后门进来——祝您愉快!再见!”他拍拍斜挎的包,快步走到外面,坐上自行车,用力一蹬,就带着一连串的车铃离开了。
斯德还记得约翰死时的模样,他是先看到茜西之死,随后就被扭折了脖颈。
“半小时后他会探查完周围的安全……从后面进来……”斯德十分确定地说,所有人的对话和行为都充满了重复的违和感,但唯一令他意外的是亚摩的出现,他迷糊了,怀疑自己真的做了个预知梦,但是心里的担忧分分秒秒地递增。
“我,我觉得在这已经发生过,”斯德像踩在棉花上似的,脚下悬空。这会儿他才把心中疑虑吐露,露出亚摩非常理解的神态,因为那些也曾出现在她身上,“我记得晚上哲罗斯闯进来了,死了很多人……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再睁开眼又重复了一遍,他们的对话我都经历过——亚摩,这听起来有点疯狂,但我确信这些都发生过,刚才约翰也是说了一样的话。”
亚摩哑然,侧目细细看他,突然往后一望,盯着大门边的隔房,一墙之隔的执勤人员都忍不住骂了一声,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被察觉出来。
“你还能记得,那你应该还记得我也跟了过来吧,放心,你没有发疯,那些都存在的。”亚摩肯定地说,继而抬头看向天花板,“二楼是储藏室吧,咱们的老师等候多时了。”
佛西法修早就等在了上面。
斯德心中一紧,这种迟来的另一只靴子终于落了下去,他意识到了什么,整个身体紧绷:“还有我的房间,是你么,是你用了谬论之门改变了我们的时间?”
亚摩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没有回答,牵起斯德没受伤肩膀一侧的手腕,轻车熟路地往里面走去。
二楼的佛西法修站在一具木柜前,敞开门,用一种奇特神色去欣赏面前被斯德盗走的人偶,人偶被装在了毫不起眼的二手木柜中,靠于廉价的木板上,只有身上披着的丝绒布不至于亵渎了它娇嫩细致的皮肤,也没让那一头秀发失去了光泽。
佛西法修看着人偶,并没有回头,说:“来了?”
斯德心中咯噔一下:“我设立的驱魔法阵对你没有作用。”
“当然,”佛西法修这才转过头,亚摩给他们留下了谈话的私人空间,转身离开,“斯德,我总得让大家不至于太过害怕我,或者有时候我也想知道你们想瞒着我什么事情。”
斯德克制住颤抖,脸色一片失血过多的苍白,眼睛发直,就好像第一感受到佛西法修发动魔力的威力似的,但他的勇敢仍然使自己走过去,和佛西法修对视,第一句就是问刚才亚摩的异样:“亚摩怎么回事,上次你不是说她已经好了吗?”
“这只能靠她一个人度过去,为了救你的命,她都差点搭了进去。”
“你在控制她!”斯德指责道。
佛西法修稍施力,将柜门关上:“告诉拉伯岱,你们的又一个计划落空了,它对我无用,也并非你们对付我的手段。”
斯德胸口剧烈起伏,听到这话,更是脸色难看:“有什么朝我来,放过她,我已经不想插手你们两人之间的争斗。”
“我真的有控制过她吗?”佛西法修在悄无声息中切断了亚摩探听的魔力,就知道这个学生没表面上的老实,他适当放出了点魔力让这里成为隔绝外界的房间,他转过身来,看着斯德,碧绿的眼眸好像一潭暗潮汹涌的深渊,“我救过你三次了,斯德,你是怎么回报我的?”
斯德没有说话,只是绷着下巴,紧皱眉头。
“看来是我对你们太宽容了。”佛西法修轻叹。
斯德像是被重重揍了一拳,紧绷的脸无法抑制地涨红。
“——在你们企图寻找我的任何一个缺点,推翻我,打败我。或许你们从不把我当作老师和挚友……仅凭人性的劣性,揣测他人……我从未打压过你,甚至还留下你和拉伯岱的性命,对么?我帮助建立塔楼,援助神秘岛,摧毁巨人,保护大陆……难不成我表现过毁灭世界的倾向?”
斯德久久没有说话,佛西法修勾起嘴角,转身离开。
“不,”斯德认真地看他站住,坚定地说,“不是这样的。”
“人都是有目的的,存活在世上,无论是温饱生存还是追名逐利、享受娱乐——他不可能表现得无所追求,就好像他是个完人一样,这种完美是不可能的,更不会存在。大陆上最富有的是历代国王,即使如此,他们各自都有着自己仍不满足的追求和执念。但是你不同,你从不要求外物,如果你追求永生,但显然你已经活了上千年,所以也并非为探索魔法的极致尽头和无穷魔力,你肯定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目的。”
佛西法修并没有回答。
“日昂加三世在设计刺杀王储前,被称为最受人崇敬的国王。他的统治下,大□□海生平,子民安居乐业。他和王后伉俪情深,生育了多位公主王子,他的王储更是被人敬为最博爱、善良的人。但是日昂加三世暗藏着为人不齿的癖好,喜好□□,迫害王室,还会为了一个在流传中不知歪解了多少的祖训迫害王储。直到现在,人们还歌颂他的丰功伟绩,只有寥寥无几的人知道他的真面目。大陆也称你为最伟大的魔法师,佛西法修,知道你真实为人的早已死去……你真的没有自己的欲l望,真的不奢求任何东西……还是说,你想要的东西,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佛西法修眯起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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