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哦,”有个看好戏的男士不怕场面闹得不大,发出一声夸张的感慨,被贝弗莉瞪了一眼。
“好了,”瑞金那皱着眉头,收回留恋的目光,朝着索玛尔道,“怎么还一股子市井小民的穷酸气,这种话简直不能想象从你嘴里说出来。还有你,贝弗莉,别总是欺负索玛尔,她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她的作用对我们很重要,她要主持葬礼,作为亲王遗孀的工作很多,除了抚慰杰弗里兰跟随者,还要管理那么多遗产,她可不再是那个落魄贵族了。”
贝弗莉坐了下来,但附近的人都听见了她的尖酸刻薄。
“要不是我们替她家抹平了债务,提供了嫁妆,杰弗里兰早就发觉她那千疮百孔的装门面家业了。”
管家托着餐盘走来,放下盘子的时候对着索玛尔点头。
贝弗莉又说了两句,忍着怒气余光扫到宴席中途的上菜,叫了仆人,阴阳怪气地说:“给我这里添一些,亲王夫人,赶快吃点吧,以后你可不一定再享受得了了。”
索玛尔痛快地看她吃下了那道菜,端起杯子,猛喝了葡萄酒,叫住了管家:“再给我倒一杯。”
她将自己沉浸在酒精中,忽略了对面男人将目光落在年轻上菜的女仆身上,如果她看见,铁定连酒也救不了她崩溃边缘徘徊的神经。
漫长的晚餐终于结束,众人离散,索玛尔和管家一前一后走进了卧室,索玛尔半醉,摇头晃脑地摘掉耳环首饰,见管家弯腰掀开垂挂的床单,狭窄的床底空无一人,索玛尔瞪大了眼睛,管家却表示少安毋躁:“公爵,公爵?”
亚摩抓着短剑,匍匐出现在他们视线之中,索玛尔一愣神,就听亚摩低声说:“我看你们很久没有回来。”
索玛尔明白了亚摩用了魔法遮掩去行踪,说:“你可真是小心……”她的声音到最后变得弱不可查。
管家这才有空给亚摩介绍起自己来,亚摩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索玛尔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怎么了,我们两个都是他策反的肃清者,让你很惊讶?”
“不,”亚摩难掩心情沉重,“我只是不知道,他的人格魅力能让你们冒这么大的险。”
“当然,”索玛尔咬牙切齿地说,眼眶里迅速蓄积起液体来,“你永远不用怀疑他在魅力上的力量。”
若说女人是泪做的,亚摩才在这人身上真正体会到了,她身边如辛西娅、缇莉娜和菲丽儿,都属于带刺玫瑰,漂亮的外貌下可是拥有一颗不输于男人的冰冷心脏,你能看见她们的笑脸,却很少见过她们私底下柔弱的一面,或者如南希和维利安娜,或是善解人意或者骄傲非常,都拥有着与众不同的独特特性,但索玛尔这样说哭就哭的类型还是第一次见,她的眼睛像是没了开关的水龙头,眼泪淌下去,仿佛永无止境,一连串地砸到了前襟。
“你——”
等到过了半小时,面前的女人还在哭,亚摩整个人都不好了,简直颠覆了自己的认知。
管家无奈地不停递过去帕巾,期间还拿来了冰块,不然索玛尔明天就别想睁眼了:“夫人今天喝完了三瓶葡萄酒。”
索玛尔可能是因为酒意作祟,越发哭得不能自已,抓着衣服痛诉道:“我都已经做好了和他一起死的准备,他,他就这样抛下我……他是个自私,无情的男人,走的时候还要拜托我救她女儿……”
管家站在一旁,抽空朝钻回床底下的人看一眼,说:“夫人是个聪明人。”
索玛尔想要笑,又在哭,骂道:“谁要他好心来着。”
亚摩自认为安慰不了,也没有资格,自觉躺回床底,听着外面絮絮叨叨的哭泣和时不时的安慰,对着黑暗瞪大了眼,终于,索玛尔哭累上了床,管家不放心两个女人的安危,在长椅上凑活了一晚。
亚摩侧过头,看见了不远处管家的脚。
但亚摩想,这一夜对于这个屋子里的三个人来说,都是难忘的一天,第二天索玛尔在梳妆台上花了两个小时才肯下楼。藏在床底的亚摩如何躲过打扫仆人和解决饮食都不成问题,若是亚摩知道索玛尔出门后又像是战斗女神般进攻任何一个胆敢冒犯的人,恐怕在心中又要改变对于会哭女人的固有印象。
肃清者在接下来的时间内尽情地霸占着亲王府邸,整栋楼很快变得乌烟瘴气,就算是平日里最会假装绅士的男人都忍不住释放最恶劣的一幕,管家的担忧是对的,没了主人坐镇的府邸陷入了一片污糟之中,黑夜里能听见走廊来回徘徊的声音,白天则是索玛尔和别人无休止的争吵,随后是摔门声,索玛尔独自关在卧室里生闷气垂泪,亚摩刚要问发生了什么,索玛尔又急冲冲地出门。
“滚出我的地盘,败类,狗屎,污染了这里——”她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嘶声力竭。
索玛尔的脸色变得更加糟糕,她一把扔掉眉笔,把桌上珠宝盒子一扫而落,贝弗莉的声音响起来了,又慵懒又腐烂。
“我说过的,没了杰弗里兰什么都不是。”
“你放心吧,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用不着你监视我。”索玛尔恶狠狠地瞪着镜子的女人。
“知道就好,”贝弗莉蹙眉,像是想起了什么,神情厌恶中又夹杂着疑虑,没一会儿艾伦汉走过来,低着头站在她们门口。
“我们都准备好了,”艾伦汉顺从地说,他要和贝弗莉一起入席,等会只要听从指令将人引入布局完美的陷阱中。
贝弗莉摸着下巴,盯着外表看上去很正常的他仔细瞧,突然说:“你也睡了她们?”
“谁,”艾伦汉惊讶了一下,脸红了一下,这可真要命的,在场两个女人都不适地皱眉,他也意识到现在的脸做这表情非常奇怪,连忙说,“不不不,我没有,我是说这样不对,但他们都不听我的。”
“你有没有觉得他们——”
“劳驾,”索玛尔提着墨绿色绸缎裙子将贝弗莉挤开,她甚至都不愿意碰触艾伦汉,所以勉强忍受碰触另一人,艾伦汉连忙追上去,但没一会儿索玛尔又走了回来,捡起地上的一串宝石手链捡起来,又保持着气势走了出去。
贝弗莉盯着他们的背影,因为艾伦汉的正常,导致她将那一点怀疑都自动消除了。
管家原本是打算宴会开始后将亚摩带出去,他们与约定接应人在后花园碰面,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管家没有过来,取而代之的是两个陌生脚步,一人很是仔细地探查了任何一个地方,另外一个男人在和他对话。
“我们整天都盯着,这里没有人。”
“那也应该查仔细些,看看有没有违禁品。”
亚摩的头顶发出了声音,他们在随意翻动着,就算一眼知道床上没有人,也要掀开来看看。亚摩非常担心这两人能看破她的魔法罩,然而他们并没有发现,还在讲话。
“你那儿的人处理干净了?”他们开始翻箱倒柜,昂贵的衣服被扔到地上,礼盒踢倒,他们踩断了里面的精美物品。
男人放低了声音,有些犹豫地说:“殿下把哲罗斯支走了,她觉得事情有点邪乎,刚才你处理的衣服有没有发现的?”
“没有,有什么奇怪之处么,我怎么什么都没发现,”他突然醒悟过来,神神秘秘地凑近他,“你是说?”
男人从领口抽出项链给他看,立刻就放回去了,甚至对方都看不清那玩意长什么样:“殿下让我贴身保管,说不定就能用上,我也不清楚,正因为不清楚才要查,就算殿下睡了人也不代表我们都得听哲罗斯的——不过我觉得索玛尔才有问题,她那模样真为亲王伤心,心里指不定怨恨我们,你觉得一个守寡的女人会不会替她丈夫报仇?”
“得了吧,她一个花拳绣腿的女人,你有这保命家伙还愁什么,三楼没什么了,让我们下去吧,除了刚才那老管家有点棘手,其他人都没什么问题。”
他们的声音远去,亚摩从床底下钻出来,她的额头上有些细汗,过了一会儿,推开遮掩的门,吱呀——
走廊没有人了。
两三道地毯上的压痕延伸到走廊尽头的一间屋子,正是杰弗里兰的书房,她推开门,一片昏暗中亮起了手里的矿晶,书房还维持着几天前的模样,只不过空地上多了倒在血泊之中的管家和两个仆人,亚摩简单地检查了一下,站起来,拽紧了短剑,临走前将茶几上凌乱扔着的书籍全部收进手环。
二楼还有人在搜索,大概是大部分人都在宴会上,这里只有十几个人,他们拖着尸体堆在随意挑选的房间内,一人在外面盯梢,警惕地抬头,似乎听到了什么走上楼梯,摸着拐角处窗户关闭的把手。他当然不会担心,府邸草坪外围还有他们的人在四处巡逻,确保不放过任何漏网之鱼,他还是心中有所怀疑,便和众人说了一声,打算先去一楼看看。
“行了,让她安息吧,安吉内,对个死人还有兴致,”他厌恶地看了一眼正在女仆脸上摸来摸去的男人说,见对方无所谓,又补充道,“我去厨房一趟。”
他下楼去,和走廊上的仆人点头,等到二楼处理干净,就轮到这些仆人了,他打开厨房的门,里面的人陆陆续续停手,最后忙活的厨师将烹饪的菜肴摆盘,端盘的仆人热情地说:“先生,这是最后一道菜。”
男人点点头,光明正大地检查四周,从厨房的后门走到院子,杂役正在洗碗和搬运货物,飞溅的脏水顺着沟道流淌泥土,泔水桶漂浮着餐厅内被换下来只动了几下的食物,就好像这场只为了一个人准备的宴会一样,充满着肮脏和不齿。
天幕黑去,将所有的脏都藏了起来。
他转头,二楼的同伴刚好来到厨房,无所事事似的把玩着厨师放在一旁的刀,那手指不停地碰触着刀刃,仿佛享受着危险和与之带来的刺激快l感。
他们遥遥对望,直至对方各自拿起就近武器走向最近的一个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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