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哈伯特先生。”扇形分布的座位席上有人举手表示在场,教授抬起头看了一眼,点评后略带欣赏地说:“成绩优异,设计的稿件很新颖,可行性很强。”

    课堂上响起了零星的掌声。

    哈伯特拿回作业坐下,抱着胳膊,脸上勾起得意的笑容,旁边三剑之一的德拉柯仿佛是自己得了优等,一边鼓着掌一边肩膀碰他。哈伯特降嘴角往下压,转头朝着隔壁的休森耀武扬威地颔首。

    果然教授接着点到了休森的名字,同样以优异做评价,只是休森得到的掌声更加响,或许是对方还拥有着帅气的外表,而哈伯特总是趾高气昂的模样不讨人欢喜。

    休森大步走过去拿到作业冷脸坐回位置,公共课上很多其他班的女生也在偷偷看他,被那一股冷淡的模样吸引。加之最近两个月内男生们陆续开始疯狂拔高的个子,已经和成年的教授差不多休森更显得修长又消瘦,凌乱的头发随意披散,完美契合了少女心中所想的那样。

    教授点评到最后一个人,停顿了下:“亚摩,有进步,上课认真听讲,作业也认真完成,这一次的法阵虽然实行度不高,有几处角度算错了,但能看出认真思考了,及格偏上。”

    哈伯特可来不及看那个穿着半新不旧制服的休森,在亚摩站起来的时候带头用力地鼓掌,亚摩绷着脸从几排课桌中走上讲台,双手接过教授递过来的批改小声说了句谢谢,转过身面无表情看着起哄的同班同学。

    德拉柯趁着课堂即将结束举手问教授,目光却是对着亚摩:“教授,今年咱们班还会是最后一名么?”

    同学们或多或少都看着亚摩,德拉柯这句话可再明显不过了,教授说:“那要看你的中等评分什么时候能考到高分了。”

    大家哈哈大笑,教授轻描淡写地说:“互相帮助,这样才能得到材料的优先权,如果个人成绩优异者多也能提高优先权的争取——好了,下课!”

    众人开始整理课本,吵闹声中,德拉柯不服气地说:“亚摩,什么时候你得个中等偏下?这可比我到高分要容易些吧。”

    亚摩没有理,独行侠般在拥挤的走廊里穿过,抱着沉重的书包直径朝下一个教室进发。

    轻快的脚步声从后面追上来,有个扎着松松垮垮马尾辫的女孩说:“亚摩,明年的实践课我们组队吧。”

    认出这是班级里另外一类不合群的人巴德蒂,只不过亚摩被孤立,这个女孩则是主动不和任何人打交道,亚摩颇感意外地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女孩。

    “怎么样?”巴德蒂期待地看着她,两人走进天文课的教室,巴德蒂直接坐在了亚摩身边。

    亚摩没直接表态,带着怀疑说:“你确定……你找不到合适小组?”

    “他们的人都够了,”巴德蒂不好意思地挠头,为了增加说服力,她提议,“我还可以帮你补课,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这里还有课堂笔记——”她看到远处的德拉柯和他们自诩三剑团体,说,“不用管他们,只要你成绩提上来他们就没理由针对你了,当初休森的成绩也是垫底的,后来都是他分数更好,压了哈伯特整整六年,可把哈伯特气坏了。”

    亚摩迟疑地想了想,刚想拒绝,巴德蒂飞快地说:“你想想,到时候教授会把剩下的人自由组队,到时候分到的就不知道是谁了。”巴德蒂对着她一笑,把刚放下的书本抱起来,跑到最后一排去。

    钟声响起,一个捧着明黄色球体的教授走上了讲台,他没有扯着嗓子在喊,声音却传到了各个角落。

    “安静,同学们,翻开书到一百二十页,今天我们要讲的是天琴座最亮的恒星在光明阵法中发挥的作用,这样我们就可以知道在夏季到秋季应该如何利用它发挥法阵最大威力和衍生,请各位务必认真听讲。”

    亚摩打开课本,讲台上的教授轻轻托起天体模型,让球体飞到自己的队伍之中,容纳三百人的大课堂寂静无声,四周窗帘被学生们拉起,明黄色的光芒洒向无尽黑暗,模拟宇宙中的陨星在夜空中不断发出耀目的光线,星云被拨开,露出它动人而神秘的面纱。

    几颗永恒不变的恒星被人为的银色线条勾勒在一起,隐约中窥见栩栩凶猛的鹰禽展翅欲飞。

    “天琴座是托勒密魔法师发现的星座之一,原型绘图为坠落的老鹰,经过马勒简化后变成法阵中不等边四边形,这是增强力量的必须必要前提,但如果想要弱化它,就得变成两个不规则三角形,辅助阵中又需要我们拆解……”

    “……当我们把周边星座都摆出来,可以看到著名的夏季大三角,有谁回答下他们所属星座和恒星名字——我们上个学期刚讲过该内容……”

    讲课过后,教授猛然打开灯,学生们各自闭眼,发出哀嚎。

    年轻的教授发笑地说:“唔,不规则三角形,他们相互之间的比值……今天的作业是观察这段时间最耀眼的星座,借用光明法阵作出你认为的加强和减弱各两份法阵图设计稿,我知道你们的数学老师正在教变量公式,记得计算多边形的时候利用起来。”

    有人举手:“上节数学课也是要求画法阵图。”

    教授可不承认要求完成的作业“撞衫”了,回想起什么似的:“对了,可以加分。”

    “有这么难么,”教授无奈地说,“你们也知道矿晶拨款有限,只能通过不断的考核才能让更好的学生得到资源,优先权你们还是有很大可能性得到的,加油啊!”

    学生们的抱怨声马上消下去,有些人害怕教授对他们有了坏印象,马上响应:“教授,我们还有些不懂——”

    年轻的教授挥挥教案,连忙在学生围堵前离开。

    教授都走了,更为了赶上城堡的马车,没有留堂的亚摩穿过中庭的喷水池,鸽子惊飞地扑腾离开,还能从周围落地窗看到里面正在整理课本的其他同学。下课的晚钟波荡着闷重的响声,传到车站这边已经变得很小,车站闲暇无事的车夫们都靠在车厢上,马车上的麦克抬头,朝着亚摩高兴地打招呼:“亚摩小姐,菲丽儿小姐已经来了。”

    亚摩嗯了一声,爬上车厢,菲丽儿不悦地从书本里抬头,看着亚摩坐在离自己最远:“厄菲摩斯多没有教会你礼仪么。”

    “下午好,菲丽儿。”

    亚摩抱着书包,只觉得自从参加那个宴会后的菲丽儿心情日渐不好,她最近经常踩着这位大小姐的雷区被说。

    菲丽儿收回目光,亚摩也连忙拿出课本复习,也因为实在没什么话题继续,两人终于相安无事地等着其他人来。

    城堡的私用马车平稳又快速,不像学校公用车的飞马蛮横而好斗,原本三个小时的路程被缩减到一个半小时,洛希伯和亚摩聊起时说:“公主的马车更快,车上有几百个小型巩固和空间叠加魔法阵,菲丽儿和哥哥们正在自己研究,希望把隐秘咒和密钥攻破,这样就可以省下一大笔钱了。”

    亚摩觉得这个话题有些熟悉,想问是不是他们以前就聊过,麦斯洛耶放下书凑过来:“众筹智慧,亚摩,五年级也知道不少知识了。”他将手里的草稿分给亚摩,亚摩被眼花缭乱的构图顿时弄花了思绪。

    又听麦斯洛耶说:“每月我们会在图书室里小聚,讨论给马车的法阵改进,你也别总是在小书房里,过来和我们一起讨论讨论。”

    亚摩小声说:“我的成绩还在及格,也许跟不上你们——”

    “我们现在缺的是新构思,不是缺乏知识储备。”

    麦斯洛耶无声地说了句“不用担心那个母龙”,亚摩立马去看菲丽儿。麦斯洛耶哈哈笑着,韦纳尔突然出声:“菲丽儿,他在抱怨你是凶悍的母龙。”

    菲丽儿拿起靠枕扔过去,正中麦斯洛耶的脸,被砸到的高大青年仰后倒在软椅上,洛希伯咧嘴笑,麦斯洛耶马上抓着枕头回敬过去。

    “麦斯洛耶——”菲丽儿叫道。

    “我记得两年前你们不是就在讨论了吗?”

    亚摩趁机问洛希伯,得到洛希伯理所当然的回答:“哎,他们上次验证到最后发现泰玛的设计图有问题——所以打算自己干,好用的魔法阵上百上千的金币都不止,妈妈以前还专门请过设计法阵的专家来过,城堡的保护法阵就是后来修改而成的,直到现在我们还需要每年维修呢。”

    亚摩点点头,心头痒痒地说:“学校里毕业的都可以自己卖设计吗?”

    被波及的韦纳尔在打闹中气吁吁地抽身,靠在洛希伯身边,看着麦斯洛耶还在奋战:“等你能从塔楼退役再说吧,最近局势可不太好,我听舅舅说总是发现有异状,他烦透了那些沼泽的巫婆。”

    亚摩有些受宠若惊地点头,韦纳尔比他哥哥举止随性,却从不和她主动说话。

    “她还以为咱们都不用服役呢。”菲丽儿叫停,一边摸着头发,一边用力瞪着麦斯洛耶,“走开——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说我的,再乱说我让你见识什么叫做作茧自缚。”

    “好害怕——”

    麦斯洛耶还游刃有余地站着,没有对菲丽儿威胁有多害怕,他插嘴罗希波和亚摩的聊天:“毕业后我应该会在服役前完成毕业旅游,按照惯例进入军龙前锋队,服役五十年后就可以退下来,差不多得大尉就到头了,韦纳尔就可以更进一步,也许能够弄个上校。”

    “至于菲丽儿和你,大概从专业技术的少尉做起吧。”

    菲丽儿不服地说:“等塞尔达回来,它就可以做我的副手。”

    “它忙着养孩子呢,你起码得等三百年。”

    亚摩问:“那么国王派人来招生,也是要服役五十年就可以了吗?”

    马车平稳地降落,马克打开车门,此时晚霞未过,正好赶上晚餐,麦斯洛耶走下马车,不甚在意地说:“如果是通过考试入学,和我们没什么区别,但如果是国王资助的助学项目,那可不太一样,免费的永远最贵。”

    亚摩追上去,麦斯洛耶见她有些着急的神情,解释说:“服役是针对所有魔法师,在此之外,受到资助的学生都被视为国王一派,可能会延长义务工作,突出的人才会直接被纳入内阁,最差也可以进去下议院。”

    “难道我们服役不也是为了国王吗?”亚摩下意识觉得麦斯洛耶说得有些奇怪。

    菲丽儿上前,小跑超过他们的时候犹不解气地拍了麦斯洛耶一下:“我们是我们,国王是国王,怎么会一样呢。”说完她顶着乱糟糟的发型赶忙上楼去换衣服了。

    韦纳尔悠哉地伸着大长腿走着:“我们效忠的是国家,国王只是一个人而已。”

    亚摩似懂非懂地点头,放下心来,自从第一次寄信后,她总是将新写的信件托付厄菲摩斯多,厄菲摩斯多看着亚摩再次询问回信,遗憾地摇头:“送信的人说信都收下了,但是没有回信。”

    亚摩略带失落来到玻璃房,修剪花草的园丁热情地交给她新鲜剪下的蔷薇,亚摩拿着这些花往回走,嫩草坪随着时间已经变成深绿,平缓的坡上还有晒干花的女仆,亚摩提着篮子要来一包晒好的花和叶子,准备一部分泡茶,一部分夹在书本里。

    外围的堡垒上传来盔甲整齐的步伐声,远在玻璃房内就可以清晰地看到强壮的骑士们在巡逻放哨,亚摩一路顶着正中午的阳光,得顺着长长的小路穿过露天花圃走上十几分钟才能回去,这时候亚摩就会格外羡慕城墙底下阴凉处的马厩。

    马厩的车夫总在天晴的时候把稻草拿出来晾晒,然而今天却不见麦克忙碌的身影,她略偏移了方向,发现对方坐在马厩里稻草堆上,侧着身子,仿佛在睡觉。

    手指上微微一凉,正是新鲜蔷薇落下的露珠,亚摩继续往城堡走去,再次敲开厄菲摩斯多的房门,对方打开之际将手里的蔷薇递过去,粉色的花瓣晃动着,跌落几滴水珠落在厄菲摩斯多的手背。

    “祝福你今日事事顺遂,”亚摩低声说,“我看到花瓶的花都枯萎了,还有谢谢。”

    厄菲摩斯多接过花朵:“正是我想要的,谢谢。”

    原本舒展的眉头却在看亚摩转身后微微皱了起来。

    亚摩走回房间发现女仆瑞丽正在抽床单,有些吃惊地说:“不是说不用你进来了吗。”

    瑞丽利索地捧起需要盥洗的衣物说:“小姐,从来没见过不让我们进来打扫卫生的,就算箩筐放在门口那得多难看,更别提这些地毯和家具,我们也得进来换新的。”

    “难道你们都不听厄菲摩斯多的话?”

    “小姐,你也别总是一口一个管家先生的名字,”女仆瑞丽越过压亚摩,小声说,“总不能让我每次都等你回来才能干活吧,我们的工作也很繁忙,让我们都自在点不行么。”

    亚摩叫住她:“你再说一遍。”

    瑞丽一愣:“小姐,我可不明白你的意思,若因为这件事要闹到管家先生那里,我还是会这么说的。”

    瑞丽走到洗衣房,添油加醋地将五楼的事情说了一遍,有人还附和说:“那么多的要求,又是要热菜,又是不让人进去。”

    瑞丽说:“这我可知道,上次亚芙拉趁着我们打扫空隙把亚摩小姐的首饰盒拿走了。”她看见同伴露出震惊的表情,继续说,“这件事管家先生都压着没告诉老爷夫人,咱们小姐怕我们都看她笑话。”

    同伴咯咯地笑起来,这里的娱乐少,一些轰动的事情总是被人记住清楚,一点都不会觉得反复咀嚼有什么乏味的,赞同地说:“自从我知道那一对母女来时就这么认为了,哪个贵族家里会承认私生女,要我说夫人也昏头了,连亚芙拉都接回来。”

    “我猜是怕她到处乱说,”瑞丽在干活中说,“这里离最近的村子都有两天的路程,那女人可去不了任何地方。”

    在干活洗衣的其他人插嘴:“先生都说了不能随便议论,你们还敢讨论啊。”

    瑞丽不服,朝门口看了下,没发现其他管事在,转过头继续说:“她可不是正经小姐,两年前她都不知道兰斯洛德在哪里呢。”

    “你真的不喜欢亚摩小姐,不如我和你换换吧,我愿意当她的贴身女仆。”妮塔插嘴说。

    瑞丽立刻看着她说:“那你肯定对付不了她。”

    妮塔小声说:“我才不会呢,我觉得她挺好的,从没对我发过脾气。”

    晚上瑞丽走回宿舍区,黑暗中举着的煤油灯光线有限,并没有照到脚下的绳子,然而她走过来的时候绳子没有被拉起,瑞丽狐疑地看了一眼,疲劳让她懒得去想为什么走廊还有突兀的绳子。

    黑暗之中有人拿起绳子,一个长得很像厄菲摩斯多的女人对着亚摩说:“这么晚了,你不睡吗?”

    亚摩定定地看着她从角落走出来:“你是缇莉娜。”

    女人卷起绳子,还给亚摩:“你认识我?你想绊倒她么,这似乎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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