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后来,听俺们村的老人讲。戗菜刀的没能赶上赊菜刀的,俺村里的人,再也没见过那个赊菜刀的。倒是戗菜刀的,经常来俺们村,甭说旁人了,就连俺都见过戗菜刀的好几回。每次不是俺在打盹儿瞌睡,就是刚吃吧早饭,就听哪戗菜刀的喊,磨剪子来,戗菜刀,磨剪子来,戗菜刀。
因为俺那时候还小,没和哪戗菜刀的说过啥话,唯一的一次,还是俺去上学的时候。走到俺们村东头,臭水沟的小桥边,搭理过他。其实那次,也不单单搭理他,还有旁人。至于这么个旁人,俺也不知道是啥人?估摸有四五十左右的,满头乱发,很长很长的那种。穿的衣服,俺也没留意。
看样子像是个女累,满嘴黄牙,后来听俺们村的大人讲,她是从东乡逃荒过来的,也有人说她脑壳有问题,还有人说她就是专门要饭累。俺当时那么小,哪有想这么多。见她瘦巴巴,脏兮兮的,怪可怜人的。就随手把俺的窝窝头,给了她一个。
奇怪的是她没接,还冲俺傻笑的说,窝窝头一块钱四个嘿嘿,窝窝头一块钱四个嘿嘿。俺见她不接俺的窝窝头,还冲俺傻笑的说着窝窝头一块钱四个嘿嘿。
俺就冲她说:“别四个啦,俺就这一个啦,给你接着,俺还要上学去呢。”她还是冲俺傻笑,说着窝窝头一块钱四个嘿嘿,给它。说完俺只见她指了指,桥栏杆的石狮子。然后又冲俺傻笑,仍然说着窝窝头一块钱四个嘿嘿。还有窝窝头给它,我见她又指了指,俺们村庙门口的大石狮子,然后还是说着,窝窝头一块钱四个,给他们四个,一块给他们四个,一天给他们四个。
俺都快被她弄迷糊了,啥一块钱四个,啥给他们四个窝窝头,他们是石狮子,他们会吃么?俺想着上学快迟到了,就把俺的窝窝头,塞到她手里,朝她说,啥四个啊?你快吃吧,俺快迟到了。再不吃窝窝头凉就不好吃了,塞牙。她见状把窝窝头,又塞到俺手里,还是喊着,窝窝头一块钱四个嘿嘿。
说来也巧,正好见哪戗菜刀的,端着挑子来俺们村。瞧见她把窝窝头,又塞给俺。哪戗菜刀的,放下挑子,朝俺喊道:“小孩儿,你甭管了,把窝窝头,给俺,俺把窝窝头给她。你赶快上学去吧,快要迟到了。”
俺见戗菜刀的,如此说。俺就高兴的回了句:“好嘞”然后就朝学校跑去啦。她疯疯癫癫的见俺要走,就急忙大声的朝俺喊道:“窝窝头一块钱四个,嘿嘿,别忘了给他,会饿……”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戗菜刀的打断,朝她喊道:“啥会饿?说啥胡话呢?别搭理她恁些,她脑壳不正常,赶快上学去吧。”俺都走多远了,还听见她在喊,别忘了给她,窝窝头一块钱四个嘿嘿,别忘了给她,会饿。然后就是,戗菜刀的呼哧着她,让俺不要搭理她嫩些。再后来俺就上学校了,至于后来他们说的啥,俺也听不清了,
再后来,也不知咋地?俺再也没见过那个疯女人,甭说疯女人了,就连那个戗菜刀的,俺也一次没见过。再再后来,听俺村里的老人讲,那个戗菜刀的岁数大了,也不知道吃啥东西吃累了?跑肚子拉稀再加上端挑子走的太快,一不小心,掉石佛寺旁边的臭水沟里了,然后就听见,爷爷奶奶们是一阵哄笑。
后来,有时候俺还纳闷呢?他不喊磨剪子嘞,戗菜刀。俺还睡不着呢。更有甚者,他不喊磨剪子嘞,戗菜刀,俺们吃饭都不香。俺爷爷说俺是听习惯了,猛的一不听,俺还不适应累,习惯就好了。就像俺每次上学,怀里揣四个窝窝头去上学一样,他们已经习惯了,习惯就好了,没啥大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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