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西洛坐在书案前,从东宫回来,没有看下手边一份折子。
他靠在座椅上,手低着额头,揉捏着范疼的太阳穴,他甚至说不清自己在做什么!他自负前路纵然艰难,他也能义无反顾的走下,但他今天做了什么。
失了初心,乱了方寸,将她凌驾在了事情本身之上。
明西洛有了一切就有了她,这个时候还要反其道而行吗!他当自己是谁!
明西洛闭上眼,握着手里细长的狼嚎苦笑!
但凡是个男人都做不出梁公旭做的事!
狄路——
或者别人——
明西洛只恨自己成长的太慢!这种时候精力放在了不该放的地方,心没有想象中冷静!
明西洛让自己静下来,这么一点事而已,哪个人不能事后杀死,何必急于一时……
明西洛将头靠在椅背上,想法和情感还在背道而驰,他不憎恨自己生来为什么不皇权富贵,他只憎恨,此刻自己立的不够坚持,想要的多,太过贪心!
万象端了茶进来,大人这样已经整个下午了,想了想,小心开口:“大人,您头疼?”
“出去……”明西洛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万象缓缓退出去。
明西洛想着太子今天的神色,梁公旭没有任何异样,那就是心甘情愿、潜心奉上,明西洛快笑了,他从来没想过,太子能到这一步——
果然是天家的思维,不在酒肉城池里泡一遍,不在至高权威里意淫多年,体会不到他们的世界,就像在他们眼里,自己这等一心卖弄权术的也何等庸俗,读不懂他们高贵的追求、无私的真谛。
无私?
明西洛笑的不行,可不是无私,自己身体不好,还顾念别人——“延古。”
“在。”
“皇后的身体还能撑多久?”明西洛手放在额头上,觉得头一蹦一蹦的疼。
“太医的意思是撑不到半个月。”
“文贵妃最近在做什么?”
“回大人,陪皇上在试新丹。”
明西洛揉着额头,皇上算是得到新趣味了:“太医阻止过了吗?”
“回大人,阻止过了。”
那就是不听还有继续吃了……明西洛突然想到什么:“不要让太子妃接触那些丹药,如果她碰了第一时间通知我。”
“是。”
“无论碰哪一种。”天师一脉这些年还是练出些好东西的。
“是,大人不必担心。太子妃不吃那些。”
明西洛嗤之以鼻,不觉得她不用见猎心喜,尤其给女子吃的更不少,几位太妃可都在吃,每个都决定她们自己年年益寿了,还有几种又是专门在那时候吃的,就七小姐的性格,吃上瘾到有可能。
明西洛更头疼了。
“大人,用请大夫吗?”
这是小事:“文贵妃那里,是时候助她一臂之力了。”
“是。”
……
昨晚下了一夜暴雨,御花园的蜗牛仿佛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站着雨水的草木上,三四只蜗牛正慢悠悠的爬着。
项心慈在不远处的池塘钓鱼。
梁公旭抱着阿牛,指挥者小太监放他的宠物们出来玩耍,一箱箱蜗牛被搬出来,不一会正片园区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蜗牛,进去这里的人,如果不想掉脑袋都要打气十二万分小心。
乐师在不远处的亭子里谈着筝,幽静祥和的《闹人间》为清凉的天气添了一抹相得益彰的暖意。
狄路站在靠近太子的地方,看着成片成片的蜗牛,如过江鲤鱼般比肩接踵。
“明西洛昨天来做什么?”梁公旭怀里抱着阿牛,目视前方声音不大。
狄路看过去,又将视线收回来,他们站的位置距离太子妃有很远的距离,但太子显然也忌讳被太子妃知道。便以同样的声音开口:“回殿下,明大人来送太子妃要的折子。”
梁公旭没说话,他们的口径完全一致,既然是心慈想要的东西,自然该给她,只是明西洛那人官袍向来穿的规整,从来不在衣料和款式上做文章,缂丝的他不是不穿,更何况是昨天那样一件新袍。
改动的不动,不该动的人心思颇多。
梁公旭不急着说话,慢悠悠的看着脚边的小东西爬过他的脚面,才平静无波的开口:“你回去告诉他……”梁功勋停了一会。
“……”
“本宫念在他初犯,这件事就算了,让他好好掂量掂量自己,是不是忘了他是谁,还是想本宫给他这个位置上换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他不会真以为他自己不可取代吧。”
狄路身形不动:“是。”
梁公旭冰凉的手指抚着手里同样冰凉的壳子,过了一会才温和的开口:“去看看娘娘钓上来没有,本宫记得以前你最懂得生存之道,如今吃饱了喝好了,就忘了怎么求生取胜了?你说如果更机灵的,他们在生存和讨太子妃喜欢之间,是不是更能哄她高兴。”
狄路脸色有些僵。
梁公旭神色微冷:“本宫不换你,只是因为你用着方便,你可以自以为是,十天半个月总有太子想的时候,那时候如果都看不见你,你觉得你是中心,东宫养孤傲之辈,但不可以废物,一个废物,要来就没意思了。”
“……”
“站着干什么,在这里能看见太子妃杆上的鱼。”
“是。”
碧绿荷叶成片成片的铺在荷塘里。
项心慈卷着手里的线。
狄路弯腰提起水桶里的鱼:“太子问起明大人来那天的事。”
项心慈神色没有任何异常,丝毫不担心什么,东宫的人不会背主,但也无意为了这点小事害死他们自己,当值的人不会改她的说辞。
狄路看着大雨初晴中的她的侧脸,细软的绒毛折射着细碎的光,好看的仿佛触碰一下都是罪孽。
太子的话在他耳边响起,他隐隐懂得了太子的意思。
其实并不是他做什么勾引到太子妃,而是太子妃什么时候需要,他才有能机会。
否则就他这副皮相,谈什么勾引到七小姐的人……
秦姑姑拽一下他的袖子:“想什么呢,走了。”
月色隐没,地表浮起一层薄薄的雾,渐渐的雾气越来越大,初夏的梁都又到了多雨潮湿的时节。
梁都的水流往城外各大水池里汇聚,奔腾的江海仿佛无止尽的漏洞,囊括着滚滚而来的雨水,携带者大量泥沙,翻涌而去。
项心慈碰到这样舒适的天气便不想起身,白日的燥热,经过一夜暴雨,清晨是最适合睡懒觉的日子。
偏巧赶上梁公旭十日一大朝的日子,项心慈翻个身,露出身上昨晚并不明显的痕迹。
梁公旭无奈的看她一眼,帮她把被子盖好,有不舍的抱了被着和人一下,出门早朝。
……项心慈被舒适的想轻哼的感觉唤醒,仿佛昨晚没有到位的感觉在继续延伸、展开,让某种感觉如刚刚破茧的蝴蝶,张开孱弱的翅膀,忽闪一下,再忽闪一下,随时准备下一刻展翅而飞。
项心慈意识慢慢醒来,轻哼了一声,没有睁眼,过了一会才将手放在狄路手上,柔软的手指揉了一下他骨骼坚硬的手掌,不紧不慢地抚开了他放在她肩膀上的力道,声音慵懒:“什么时辰了……”
狄路怔怔的看着她,思绪一片空白,她像引人入魔的陀罗,他都不知道为什么一步步踏到了现在:“快……未时了。”才惊觉自己在说话。
狄路下意识又补充了一句:“殿下还没有从坤宁殿出来。”
项心慈躺在床上歇神:“皇后身体不好……”
狄路不自觉的伸出手,手像刚刚一样放在七小姐的背上……稍微用力,向上,滑过她漂亮的肩胛骨,他府下身,机会?他隐约懂了,就是她什么时候……
项心慈没有动的,带着他的手用力……但也不是多有需要,还是将他移开,坐起身,神志已经清醒。
秦姑姑低着头带着人进来,仿佛没看到旁边站了而一个人,湖蓝色的纱裙带着晕染的香气抖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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