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摆上繁琐的叶片在烛光的映衬下闪过忽明忽暗的光。项心慈停在项逐元身侧,看着没有任何情绪的他,仿佛烛灯移过去,也照不透他身上弥漫的黑暗。

    项逐元也看着她,面无表情,暗藏汹涌。

    项心慈想问你不高兴什么?是不是心里很难受?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这种感觉的?

    她是从第一次看到柳雪飞时开始的,让她恍然意识到,没有任何东西属于她,连她好不容易握在手里的他,都是别人!

    所以她怎么能让那个光芒万丈的女人嫁进来,占据她的位置:“怎么不进去?怪冷的。”

    项逐元不说话!月色暗沉的夜晚,掩盖了他所有的情绪。

    项心慈伸出手,衣袖划过,藏在里面的手自然而然的牵起他手腕:“进去了。”要好好生气哦,以后的日子我们慢慢的磨,把走过的路,再走一遍,最后你才是你,我才是我。

    你是人群中一眼就知道我要什么的你,我是你掌控在手心,甘愿被你束缚的我。现在的你不行,差一点;而我,也还差一点。

    项逐元不自觉的跟上,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要跟着,当她牵起他手转身带他走的一刻,她好像是她、又不是她,笼罩在一片朦胧里,霍乱了人的心神。

    项心慈牵着他走过垂花门,周身沐浴在黑暗里,她让他娶妻,让他幸福,让他有儿有女,那么最后,他们还要不要不顾一切的沉入沼泽里——隐秘他们的波澜壮阔。

    如果可以,那感觉应该更涤荡人心吧,项心慈整个不可抑制的沉寂在这种悲伤的愉悦里,手掌因为绚丽的未来隐隐发颤,这可比翻滚几次床帏,让人期待的多……

    项心慈立即收敛心情,顿时从某种状态下抽离,继而忍不住苦笑,又乱想。

    项逐元瞬间从那种窒息的感觉里回神,大口喘气,像被突发善意的恶鬼松开了脖颈,得以剧烈呼吸……

    ……

    项心慈踏着朦胧的晨光,缓缓转起扬起的裙摆,手臂抬起在半空中延展,划过上空又随着轻柔的身体缓缓落下。

    乐声自然而然的带动她的身体,开始一天的早课。

    项逐元站在不远处,看着沉寂在声音里自由游动的她,在舞曲里,她是鱼,乐曲是包容她的海。

    如果海不够宽阔,她会舞动波关粼粼的羽翅,带着乐曲向无限的广度蔓延,唯美又震撼。

    项逐元不得不说,有些人天生为此而生,寥寥一舞就能牵动心神。

    项心慈落下最后一根发丝,才发现站在廊下的他,瞬间嘴角扬起一抹笑,犹如晨光破晓,弥补了清晨一大早的沉闷:“大哥哥今天不上衙?”

    项逐元语气没有任何异常:“嗯。”有明西洛,河岸局势稳定,不用他事无巨细的盯着。

    “那我们种花吧?”她想要紫色的新颜色,到了冬天做一批紫色的头纱。

    项逐元不答话:谁要跟你种花!

    项心慈抄近,站在凉亭台上。

    项逐元伸出手。

    项心慈扶着他手臂跳下来:“来嘛,来嘛,也种你喜欢不就好了……”

    “我没有喜欢的。”

    “你有。”

    “没有。”

    “有。”

    “没有。”

    “你有没有!”

    “有。”

    项心慈开心的晃着他胳膊,早说不就没事了。

    焦耳疾步走来:“小姐,九小姐来了。”

    不见!项心慈刚要砍口,突然看向项逐元,饶有兴味的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

    项逐元瞪她一眼,不急不缓的走进室内:“在外面见。”

    “知道了,你怕什么,你就说过来看看我跑了没有!谁会想到你在这里偷懒。”项心慈笑的转过头:“让她进来吧。”

    “姐姐。”项心敏哭的眼睛通红的扑过来握住姐姐的手,她没有跪,她现在是真没有办法了,也不知道求谁了!

    她从世子的院落过来,管家说世子一大早就去衙署了,她知道她母亲不好,甚至还来姐姐这里乱说话,可她现在能求的人只有姐姐:“母亲不知道为什么高烧不退,一直再说胡说,房间里明明什么都没有,母亲却说满地的蛇,满地的虫都爬她脸上了,母亲那个样子太恐惧了,请姐姐想想办法请个太医吧,母亲这样下去会熬不住的,姐姐——”

    项心慈没可能感同身受,只是疑惑:“好端端的怎么癔症了?”

    “姐姐,姐姐——”项心敏哭的泣不成声。

    “别哭了,请太医还要找世子,你去让庄管家去找世子。”

    “管家他不在,说是受了伤,遣回去修养了,姐姐,怎么办,怎么办啊姐姐!”

    项心慈皱眉:“让玉书待着逐霖去找,你哭就能解决问题了。”

    项心敏立即擦擦眼泪:“对,逐霖……”说完精神恍惚的急忙向外跑去。

    项心慈返回房中看眼坐在正位上喝茶的他:“还不赶紧去,小心跑的不如项逐霖快。”

    ……

    莫家内。

    容度、容占奎听说莫老夫人身体不适,过来探望生病的莫老夫人,本以为会见不到人。

    想不到竟然传他们进去。

    莫老夫人撑着一股气坐在了主位上,与前两天红光满面的老夫人比,现在像被抽干了筋骨一般:“还麻烦你们来看我。”

    “哪里,老夫人对行舟照顾有加,行舟来也是应该的。”

    莫老夫人看着下面一表人才的孩子,心里隐隐欢喜,她撑着病体见他们,自然是有事要说,转头看向容占奎:“上次与你说的婚事……”莫老夫人有点喘。

    暑荷立即为夫人端杯茶。

    容度不动声色的用余光看眼叔叔。

    容占奎表示知道,还说只是顺势而为,他看八成就是喜欢。女方他找人问过,没什么不妥,就是母亲仆人出身,身份尴尬了些,才想要低嫁,这些都不是问题。

    只要容度喜欢,身不身份也没什么:“老夫人,我来也正好想与老夫人说这事。”

    莫老夫人喘口气,还用说嘛,她上此都把话说那么清楚了,容度但凡有点骨气,当然是不同意,人品那样,还与长辈顶嘴,这样的女人娶回去也是个搅家精。

    “承蒙老夫人做媒,行舟相信老夫人的眼光,一切但凭老夫人做主。”

    容度也急忙恭手。

    莫老夫人闻言顿时皱眉:“你看你,是不是没跟容度说清楚,我又找人问了问,那孩子忤逆长辈,出身还不好,实在不堪良配,还是算了吧。”

    容度顿时蹙眉。

    容占奎见状,急忙侧身挡住他,唯恐他一个不痛快直接对莫家摆脸色。

    虽然他们莫家远远算不上依靠莫家,反而是因为容度与莫世子交好没少帮衬莫家,但这里是京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老夫人言重,不过是两厢各取所需的婚事,人品不人品的也不重要,凑合能成婚就行了。”容占奎尽量压低话语中的在意,免得被人听出什么。

    莫老夫人不同意,项家递了那样的帖子,他们那样出身的女儿还妄想嫁进容家,不可能:“儿女婚事是大事,容二当家还是别委屈了孩子。”

    容度皱眉,她什么意思!临时变卦!什么是出身低、忤逆长辈?又不是让她家儿孙娶,睁只眼闭只眼不就算了。

    容占奎闻言有些为难。

    莫老夫人喘口气,看出来了:“怎么了?”

    容占奎恭手:“老夫人实不相瞒,在下已经把这件事告知家兄,家兄十分满意这场婚事,唯恐在下操持不周,已经找了媒人在来时的路上了。”

    “这么急?”莫老夫人并不急:“既然来了,就好好在京城玩两天,相信你兄长也能理解你的一片苦心。”

    容占奎闻言微微挺直脊背,心想,这老太婆是不是听不懂话,摆明是说安静搭你的线,别管其她,竟还真做起主了:“老夫人……主要是家兄实在不想错过这样的好事——”说完还意味深长的看老夫人一眼。

    莫老夫人看眼他的神色,立即领会,她想的却不是莫家未来的发展,而是如果那个不安分的定给了容度,是不是就能断了折文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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