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谦正在考虑利弊。
诚然,聂小倩的故事十分诱人,只不过签订分成契约这事,仍需慎重。
书铺进书,基本都是以买断的形式,因为这样的做法,可以让书铺的收益最大化。
但是分成就不一定了,虽然也赚钱,只不过收入会变少,毕竟要与作者一块来分钱。
过了片刻,陶谦才皱着眉头说道:“子渊,看来你对这篇故事很有信心啊。那就直说吧,你想要几成?”
“五五分。”
孟川脸色淡然。
陶谦豁然道:“五五分账?子渊,你也太狮子大开口了!”
书铺这块,需要对作品进行宣传,还要印刷。
通常都是几位作者写来的稿子放在一起,汇成一部杂书。
当然,每位小说家写的话本署名,依旧还是他们。
只是将这些散碎的稿子放在一起了而已。
毕竟都是买断,作者也就赚那些钱,即使放一块,也没什么关系,反正读者在看书时,都能见到每篇杂文下面所写的作者署名,这样一来,几个小说家之间也能互相较量一番,能够促进良好竞争发展。
只是...孟川一无成书,二无名气,这如何能做分成?一旦将他的稿子夹杂在诸多小说家的稿子里面一起去卖,那么到底是因为哪篇稿子而卖得好,谁能知晓?
陶谦一并将这些问题摆在他的面前。
前身确实写过不少作品,但是那些话本根本就卖不出去。
若是将‘聂小倩’放在前身所写的书中,只怕会淹没了这篇好故事。
孟川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所以这些问题,他都有细想过,“这篇故事,我打算让你卖给说书人,前期收入,你我五五分账,后期咱们再谈。”
陶谦瞬间豁然大悟,“你是说,想借着说书人,将你的名气迅速打出去?至于印刷成书来卖,倒是不用急于一时?”
孟川之前的书,都无法卖给说书人让他们去说,但是他现在写的通俗话本就不同了,这是非常适合用来说书的。
如果他有了名气,那么即使稿子一篇一篇来卖,也会有人来买。
一篇也就那几页纸而已。
他已经想过无数个使自己出名的办法了,利用说书人那张嘴,无异于是最快的一种方式。
眼下的自己,并无其它赚钱的营生,想要在这个世道活下去,他只能靠写书。
而且体内的煞气,也能通过写书来扼制。
所以接下来,他肯定要写很多前世记忆里的那些志异杂文,先通过聂小倩这篇故事打出名头,等有了名气,将来可以按篇来卖,篇幅多了,在汇集成书。
到了那个时候,无论怎么看,都能大赚一笔。
也是由于这个原因,落笔第一篇故事时,他就直接锁定‘聂小倩’了,因为他对蒲松龄、对聂小倩,有着极大自信。
如果靠这篇杂文都无法使自己名声渐起的话,那么短时间内,他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了,只能靠走量来获取利润。
当然,不管是走量还是靠聂小倩提高自己知名度,都要去竭尽所能的试一试。
“没错,说书人不是经常说‘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待他说完聂小倩的故事后,稍微改动一下,就说我下篇志异文即将写完,届时再说。”
孟川想表达的意思大概就是如此。
“你直接找说书先生去谈便是,何需还要来找我?听你这样一说,五五分账,我都感觉自己赚了。”
陶谦费解。
省去一大笔印刷费用,只需要找说书先生谈谈,动动嘴皮子的功夫,谁不能动?
孟川语重心长道:“你将这篇故事卖给说书先生,能赚几个钱?换而言之,我又能赚几个钱?把话说白一点,我这样做的目的,只是想卖个人情给你陶大掌柜的,方便咱们今后合作。”
其实...
是因为身上的煞气,让孟川根本没有这个时间去和说书人谈价格。
整个方与县的说书先生不少,大到酒楼客栈,小到茶馆站街,随处可见。
这么多的说书先生,难道要自己一个一个去谈?
而且,他们大都给不了多高的价钱。
为了点蝇头小利,耽误自己可能为时不多的宝贵时间,是极其愚昧的一件事情。
至于所谓的五五分账,只不过是孟川为了后续书稿提高价钱的一种手段罢了。
话已至此,二人达成一致,便无需多言。
待孟川走后,陶谦才喃喃自语道:“这个孟子渊,何时有了那么多的心眼儿?”
谁料,这句话被身旁的小厮听到,他下意识开口道:“难道孟郎君以前心眼不多?”
陶谦并不在意他偷听自己说话,摇了摇头,道:“他以前最多只是耍一些小聪明,爱占小便宜,但是今日的他,却与曾经判若两人,不仅说话较以往都大气端庄了许多,就连将来的事情,也有所考虑,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光是那两篇稿子,似乎就已经让他看到了一位即将冉冉升起的著名小说家。
所以,从此刻开始,他就已经想好了,不惜一切代价的和孟川搞好关系。
“您说会不会是孟郎君经历了牢狱之灾,看事情比以前通透了?”小厮说道。
“管他呢。”
陶谦盯着孟川留下的两篇稿子,笑了笑,“聂小倩与煞鬼的故事,写得还真是不错。我看了这么多年杂文,难见出其右者!”
他现在很激动,毕竟许久未看到这样的好文了,要不是怕孟川会突然折返回来,他甚至都想大吼几声,来倾诉自己此刻的欢欣雀跃。
“不错归不错,但是您总不能三两银子买来吧?东家,咱们一本志异书才卖百来文甚至十几文不到,这得啥时候才能回本啊?”
小厮心中忧虑。
这个世界虽然印刷技术远超孟川前世的宋朝时期,不过要真是去大量、大面积的印刷很多书,依旧很费钱。
这样一看,三两银子买断一篇稿子,属实太多了。
“你懂个屁,赶紧把最近滞销的书整理出来!”
陶谦瞪了他一眼。
小厮匆忙离开,去做事了。
其实陶谦有着自己的打算。
三两银子...对他而言,并不亏,甚至还赚。
除了此前所说的那些理由之外,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书铺想要壮大,就不能怕砸银子,收揽的小说家越多,自身便越强大。
三两银子,能买很多东西,自然也能买来孟川的好感,这是毋庸置疑的,其次,从孟川落狱之事来看,确实有些对不住他,多出的银子,就当是赔罪了。
更何况,煞鬼篇的故事,写的很好,运营得当,不怕赚不回本,甚至还能多赚,无论是从售卖书籍还是从说书人的渠道来看,估计都能有良好的回馈和收入。
而且这份收入还是长久的。
“煞鬼篇…仅用一日的时间就写完了,实在匪夷所思,令人惊叹!莫非,还真与他遇到的那位老前辈有关?使其豁然开悟?那老前辈,并非是他随口找的说辞?”
陶谦激动之余,就只有因孟川改变而带来的震撼,此前他就认为,对方是有极好文采的,可惜就是不思变!
如今一变,简直换了个人,就连文风都大不相同,说是天才也不为过…
至于为何有如此转变,只能用高人点拨来解释了,不过这对陶谦来说都不太重要,他是个商人,利用好的故事去赚很多钱,才是他应该去考虑的事情。
…
在孟川眼里看来,陶大郎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他在走出诚友书铺之后,便回忆起昨日对方所言‘写的令我满意了,我就给你银子’这句话。
意思就是,如果自己所写的故事,不足以让陶大郎将三两银子赚回来,那么自然也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和如此聪明的商人打交道,一般只有两个极端结果,要么双赢,要么自己死了,成全他了。
不过就现在来看,陶大郎并没有什么害人的心思,只是污秽书籍一事,做的不太地道。
有一说一,在整个县城里的书铺掌柜中,估计很少有人像陶大郎那样出手阔绰。
前身曾经写过一部污秽书籍,叫做《春宫夜事》,在兖州府境内小火了一把,让陶大郎赚了很多钱,他为了感谢前身,特意赠送了一两银子。
当然,那一两银子,也是有笼络前身,让其专门为诚友书铺写书续稿的嫌疑,是有着自己打算的,赠送的并不纯粹。
可不管原由为何,那毕竟是一两银子啊!
“书是卖出去了,三两银子...也能让自己省吃俭用生活很长一段时间了,只不过还不够!更何况,自身煞气还未得到解决,现在是时候该找山长请教一下了。”
打定主意的孟川,从诚友书铺离开之后,便前往县学。
县学距离县衙较近,而县衙坐落的那条街道,叫做‘明德街’,住着全县的达官显贵。
刚到此处,便看到路边两旁已经有很多的大小商贩正卖力吆喝着,赶脚行人也是络绎不绝,与原本繁华现在却略显萧索的芙蓉街不同,明德街上的小商铺,明显比往日多了。
应该是不敢在芙蓉街卖东西的商贩们,都跑到这里来了。
走进县学,便可看到一座高大的圣人石像,绕过石像,有一条林间小道,尽头坐落着不少亭台阁楼。
孟川在这里碰到一位与前身有着点头之交的同窗,叫做闫言,字叔语。
“子渊兄,多日不见,你好像瘦了许多。”
闫言见到他以后,亲切地打起招呼。
孟川笑道:“可能吧,每次来县学,总能碰到叔语兄在认真读书。”
闫言尴尬一笑。
“叔语兄,咱们改日再聚,今日来县学,是有事要求见山长。”
孟川准备告辞。
闫言连忙道:“子渊兄,刚才我见山长前往典籍室去了,你到那里去,没准能见到他老人家。”
“多谢。”
孟川作揖,就此离去。
闫言拱手目送。
县学书院格局较严谨规整,讲究一个中轴对称。
穿过亭阁,在讲堂的背后,正是典籍室的所在。
孟川见大门未闭,便走了进去,他是县学学子,有这个权力可随意出入典籍室,只是要看什么书籍或者借书的话,需要报备,一般典籍室中都有长者专门来看管。
只不过,今日他并未见到看管典籍室的那个人,而是看到了一位胡子花白、面容枯朽的老人家正在翻阅书籍。
这位老人家,便是当前的县学山长——宋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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