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豆花刚刚回来,伙计就跑来,喜兴兴地告诉她,头一天开张,生意兴隆,人都住满了。

    豆花也是高兴,这是一个好兆头,就给了伙计一点赏钱,说:“知道了。”

    伙计还站着不走,说:“老板,有个住店的人,看着面生,问了几遍你人哪去了。”

    豆花说:“来住店的,哪个不是生人,也许是随便一问呢,这些住店的都是这样,见到婆姨就要问。”

    她这样和伙计说,也是为了不让伙计有别的想法。其实她在心里已经寻思上了,会是有谁来找她的呢?大峪口她没有特别熟悉的人,更何况是她今天刚来,栈又是头一天开张,能会是谁呢?

    伙计闻到了一股酒味,又问:“老板,你喝酒了?”

    豆花说:“遇到个熟人,喝了点。关好门户,没事了你也早点歇着吧。”

    这个伙计为人老实,人又有眼力见,是一个可靠的下人,一些事情交给他办,豆花放心,是一个能让人放心的人。

    打发走伙计,豆花心里就寻思上了:这个人会是谁呢?

    想了半天,也想不到是谁。干脆就不去想了,今天一天舟车劳顿的,又陪着姓马的喝过一顿酒,她有些累了。洗漱过后,马上就进入了睡梦之中。

    豆花是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的,店伙计慌慌张张地跑来,在门外拍着门板叫她:“老板,老板,不好了,遭贼了。”

    慌得豆花赶紧起来,抬头看一眼天空,月明星稀,正是半夜时分,她心里就产生了一种不详的预感,会是有人专门捣乱的吗?

    问清了情况,一个人的褡裢连同里面的银钱突然不见了,大半夜的起来大吵大闹,把全旅店的人都吵醒了,惹的大家很不高兴,骂声不绝。

    豆花忙着安抚人,继续睡觉,自己亲自过问丢东西的经过。那个失主一口咬定,东西是在店里面丢的,要豆花赔偿他的损失。

    豆花好言相劝,承诺一定给他一个合理的交代,不会让他吃亏,只要他不再喊叫,不再影响到大家的休息。

    那人却不识好歹,越发开始大呼小叫起来,哭天抢地的,他爹死了一般伤心。

    豆花为了息事宁人,答应给他全额赔偿。那人却得寸进尺,狮子大开口,要豆花赔偿他的精神损失。

    豆花有点束手无策,都答应下来,只要他不深更半夜地闹事,先捱到明早再说,等到了明天早上,再去找马营长收拾这狗日的。

    豆花就要去拿钱,今日全部的营业额加起来,也不够赔偿他的。

    这时看热闹的人里头传出了一个声音:“鬼手,上这里讹人来了?”

    那个丢钱的主扭头看了一眼说话的人,并不认得,就说:“你狗咬耗子,多管闲事,我丢了钱,我着急。”

    那人就“哼”了一声,说:“老板娘,别理他,他就是专门讹人的一个赌鬼。”

    丢钱那个主就说:“你是谁,我又不认得你,你凭甚么说我是讹人的?”

    那人说:“我当然有证据。”

    就去驴圈里拿出一个脏兮兮的褡裢,扔在那个失主面前,说:“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个褡裢应该是你的了,你以为你藏到驴圈里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那个被叫做鬼手的不说话了,拿起褡裢就要溜回去睡觉,大家却不答应了,要把狗日的扭送到河防队去,让马营长那伙丘八来收拾他。豆花忙打了圆场,说:“算了算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去吧。”又对那个叫“鬼手”的说:“你也回去歇着吧,你我无冤无仇的,不要这样欺负我一个婆姨女子。”

    “鬼手”看豆花一眼,灰溜溜地溜了。

    刚才说话的那个人就说:“谷老板果真是豪爽的婆姨,有肚量。”

    看着这个人有点面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豆花就笑了笑,说了声:“谢谢!”

    等那人回了房,伙计偷偷告诉豆花,就是这个人找她来着。

    第二天早上,豆花起来,就留意起人中间的动静来,那个昨晚替她解围的人却再也没有出现。问起伙计,伙计也不知情。去了他住过的房间,东西收拾的干干净净,人已没了踪影。那人住的是一个单间,并没有谁知道他的信息,豆花就觉得有些奇怪,这个人神神秘秘的,到底是何方神圣呢?

    豆花站在台阶上看着进进出出的人,那个叫做“鬼手”的,也低着头,从豆花眼前走过,看样子打算走人。

    豆花大喝一声:“站住!”

    能看得出来,那个“鬼手”抖了一抖,但还是强作镇定,站在台阶下面,并不抬头,却翻起眼睛,用余光偷偷地打量着豆花的一举一动。

    豆花一步一步,缓慢地走下台阶,拽住那人的褡裢,说:“就想这么走掉吗?太不够意思了吧。”

    那鬼手脖子一梗,一副泼皮无赖相,说:“你想怎地?”

    豆花就吩咐伙计:“喜子,看住这个人了,我去河防队一趟,马上回来。”

    喜子放下手头的营生,过来紧紧地拽住了“鬼手”的胳膊。

    豆花刚刚走出去旅店的大门,就听得喜子大喊:“老板,老板,狗日的跑了。”

    就见那“鬼手”慌失失地往外跑来。

    豆花顺手捡了一颗石子,扔出去,打在了那灰鬼的脚踝上,那“鬼手”一下子扑倒在地,抱住脚大叫起来。喜子就拿了一根麻绳,过来要捆了那货见官。

    “鬼手”连忙磕头求饶。豆花就问他:“我与你无冤无仇的,你这样陷害我,是受了谁的指使?如实回答我。”

    那“鬼手”一双贼眼骨碌碌一转,冲着豆花磕了一头,说:“老板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只是我财迷心窍,并没有受人指使。”

    这个“鬼手”是这一带有名的赌鬼,以出老千著称,人称“鬼手”。欺软怕硬,专事坑蒙拐骗,可以说是五毒俱全,在大峪口一带可谓是臭名远扬。

    这个时候,昨晚送豆花回来的那两个国军士兵巡逻路过这里,豆花就过去和他俩说了几句,那两个士兵来到“鬼手”跟前,枪口指着他,说:“走,跟我们去河防队。”

    谁都知道,去了河防队,等于进了阎王殿,不死也得脱层皮。

    “鬼手”就已经哆嗦上了,哀求豆花大人大量,饶他这一回。

    豆花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不是挺有骨气的吗?说,到底怎么回事。”

    果真是**无情贼无义,那“鬼手”禁不住吓唬,竹筒倒豆子,全说了真相。

    豆花猜的没错,这个泼皮无赖是受悦来栈贺老板指使,专门来败坏豆花栈的声誉的,他事先把自己的褡裢藏进驴圈里头,污说自己的银钱在栈里被偷,就是要闹出一点动静来,让豆花栈名声扫地。不成想,聪明反被聪明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有一个晋军士兵就砸了“鬼手”一枪托子,另一个踢了他一脚,说:“走,跟老子去河防队,吃老虎凳去。你也不睁大眼睛瞧瞧,豆花栈也是你撒野的地方。给老子走!”

    “鬼手”早已经筛成了一团糠,眼巴巴地看着豆花。

    豆花把脸别到一边。

    两个晋军士兵就押上“鬼手”,往河防队去,豆花也跟着去了。

    她们专门绕到悦来栈那里,到了悦来栈的门口,贺老板正站在门口和人说话,看到了这一幕,脸色就有点蜡黄,转身进了大门。

    眼看着离河防队越走越近了,“鬼手”见求救无望,绝望地看着悦来栈的大门,看着躲避开来的贺老板,牛嚎一样,哞叫起来,大声骂着:“狗日的贺光明,你害苦老子了。”

    豆花就放大嗓门,呵斥“鬼手”:“别胡咧咧,贺老板正人君子,怎么能干那种下三滥的事呢。”

    走过了悦来栈,豆花和两位晋军士兵耳语了几句,回过头来对“鬼手”说:“你狗日的今日好运气,遇到了这两个好心的兄弟,再敢来老娘的栈捣乱,看我不剁了你的狗爪子,滚吧。”

    “鬼手”自然是千恩万谢,要给豆花和两位军爷磕头,其中一个军爷就说:“再敢欺负豆花老板,老子一枪嘣了你。”就拉动了一下枪栓。

    吓得“鬼手”夹起尾巴,落荒而逃。

    告别两位晋军士兵,豆花返回来,绕进了悦来栈,贺老板铁青着脸色,一言不发,嗔怒地看着她,她这是兴师问罪来了,还是要兴妖作怪。脑子里飞速地想着应对之策。

    豆花不疾不徐,仍旧是笑盈盈地,说:“贺大哥,别听那灰鬼胡说八道,十个赌徒九个贼,输急眼了,胡咧咧哩。”

    贺老板尴尬的不知道如何回答,脸上青一阵,红一阵,鼻子尖尖上渗出了一层细小的汗粒,显得有点手足无措,喃喃地说:“胡说哩,胡说哩,别让我再遇到那狗日的,看我不打折他的狗……”

    贺老板话没说完,豆花已经扬长而去。

    贺老板冲豆花的背影“呸”了一口,咬牙切齿地说:“别高兴的太早了,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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