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雨寿怔怔看向胸口。
横刀刺破绿袍露出一截切刃,血正汩汩流出,原本洁白无瑕的玉玦已尽染成鲜红。
“属下不是天王老子,但这贼子的命,我救定了!”钱宝晖在他耳旁低语道。
为什么……为什么是你?
卢雨寿在这个念头只停留了一瞬,便不再去深究,因为已经不重要了!
他脸上皱成一团,似是极为不甘,又非常不解。
他想不通自己在边镇苦守多年,为大唐立下汗马功劳,只是想按制升上那么一步,为何就这么难?
被逼无奈,自己只能走取悦朝中贵人这条捷径,可苦心筹谋月余,到头来却功亏一篑,临死还特么是一身绿袍!
长安,游击将军,终是他触而不及的一场梦。
卢雨寿神色变幻不停,用尽剩余的力气,从嘴里挤出句:“这大唐,呵……”
刀尖从他胸口隐去,卢雨寿仰面倒在地上,眼里一片平静,仿佛对这世间已没有任何留恋。
……
老葛一听衙署埋了那么多火油罐,顿时陷入悔恨的痛苦之中。
如果之前行事再谨慎些,就不会被逮到此处充作诱饵,以致于秦川他们明知道这里是陷阱,还义无反顾地往里跳。
可就在他自责之时,事情却意外有了反转,那武将竟一刀捅进狗官的后心!
内讧?
老葛正暗自疑惑,就见那武将转过身,提着滴血的刀向他走来。
眼看横刀劈落,他连忙抱起脑袋,心说这特么什么情况?这孙子到底是哪头的?
就听啪嗒一声脆响,他从手臂缝隙瞄过去,发现牢门上的锁链已经被斩断,接着门被拉开。
“怎么着?还得我请你出来啊?”那武将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说道。
老葛一时有些不敢相信,鬼使神差问了句:“为什么要救我?”
牢门应声而关。
钱宝晖并不是反悔,只是忽然感觉外面有些异常。
他连忙回身冲出门外,就见一个通传从正堂拐出,朝这里急奔过来。
“旅帅,三营河东军已进入东城。”
“他们来做什么?”钱宝晖眉头皱起问道。
通传叉手回道:“听闻节度使因押送囚车被劫,大怒下令严守四城,遣三营人马说是……说是为了主事的安危起见……”
钱宝晖心说这是什么狗屁理由?无非是收到风声知道那小子即将落网,找个由头分一杯羹罢了。
忽然他觉得有些不对,节度使?韩休琳回来了?
可当着那人面,他也不好多说什么,挥挥手道:“知道了,下去吧。”
那通传反身刚要走,却又被他喊住:“今日之事已了,回家散了吧!”
“可这不合……”
钱宝晖眼睛一瞪,心说这不发脾气,都敢犟起嘴了?
他一脚踢过去骂道:“赶紧给老子滚!”
那通传连忙喏了一声,退了出去。
他转过身走进偏房,见那胖子已经从里面出来,正倚在木栏边,看自己回来了,还拘谨地笑了笑。
钱宝晖哪有空搭理他,将卢雨寿尸身拖进木栏后,径直走出坐到案上,苦思接下来该怎么办。
按以往的经验,河东军三营应该是出自城南、城北大营和东边的朝曦门,算下来自己大概还有不到一刻的时间。
秦某……
“他叫什么来着?”钱宝晖问向那胖子。
老葛被他问得一愣,想了想还是回道:“秦川。”
钱宝晖啃着手指甲在心里琢磨,秦川目前应是在西华坊,他的人在北桥,以他们之前展露出的身手,杀出来问题不是很大……
老葛看那武将眉头紧蹙,像是在思考什么棘手的事。
可刚才他也听到河东军正向此地进发,若是现在还不跑待会就来不及了,于是凑过去拐个弯问道:“你杀了那狗官,怎么还不走?”
钱宝晖明白这胖子那点小心思,置之一笑不予理会。
他要是想跑可再简单不过!
大明城康德东里的宅子,早就备好一套新的身份,利用这一刻时间,以蛛司旅帅的名义紧急出城,哪个敢拦?
可这样一来,秦川就走不了了!
因为沿途望楼都有记录,他回没回东华坊衙署一查即知。
如果卢雨寿死了,自己却还活着,那么身为头号嫌疑的他,就不能再给秦川提供任何庇护。
而此时河东军阖城大索,若是没有他的帮助,秦川最后还是难逃一死。
那自己的一切谋划就全落了空。
也只能这么办了!
钱宝晖拿定主意后一拍大腿,猛地站起身。
吱嘎——
木案被他这么一撞,案脚移开竟露出个小洞,洞口探出一截短短的麻绳。
老葛低头一看,大吃一惊,他当然知道这玩意是干什么用的!
“这……这……”他舌头都有些打结。
钱宝晖瞧见后却是嘴角弯起,庆幸倒是省了功夫去找,原来这麻绳就在这牢房内。
既然卢雨寿把此地当作后手,那他必然会给自己留个逃生的通道。
钱宝晖连忙在屋内走来走去,不时用脚跺地,很快便在木案另一侧发现个出口。
他蹲下用刀鞘刮开浅土,伸手用力一掀,就见一个四尺宽的洞口出现在眼前,里面漆黑一片,不知通向何处。
“走吧!”他朝那胖子招了招手。
老葛在旁边已经看呆,他哪料到这破地居然有那么多机关。
看那武将喊他,忙小跑过去,刚探下半个身子,他忽然想起来问道:“你呢?”
钱宝晖今天压根就没打算活着出去!
但问的人一脸真诚,倒也不好呛回去,他笑了笑最后确认一遍:“秦川就是那个贼子?”
见胖子憨憨点点头,他从怀中掏出一沓纸递过去道:“告诉那小子,他过往所有痕迹,都已被我抹去。”
“以后他想做什么就大胆做,若是累了不想做的话,也无所谓!买个宅子讨个婆娘安生过他的日子,不用太有负担!”
看那胖子还要开腔,钱宝晖一把抓住他脑袋按了下去:“别废话,赶紧走!出城的东西都在里边。”
老葛顺着洞口滑了下去,把那沓纸塞进怀里刚要往前爬,忽然扭头大喊问道:“恩人高姓大……”就听上面传来砰的一声。
钱宝晖扣上木板,嘴里嘟囔一句:“屁话怎么这么多!”说完便匆匆起身,从腰间取出手弩,上好箭走出门,抬手向正堂射去。
转身再回到偏房,就听外面文吏大呼小叫冲出了衙署。
他走到案后坐下,瞧那洞口旁边的土不停震颤,心知河东军快要到了!
钱宝晖从腰囊拿出火折子,磕掉盖子后,伸手向麻绳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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