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兵部尚书殷正茂大声责问众人,“为何放粮晚了几个月,以致于闹出兵变?”

    众人无法答。

    “那知府查志隆为何不来?”

    “他派人传来书信,有军贼在城外出没,不敢出城。”

    殷正茂看向其他人,有人说道,“传信给他,五日内必到南京,否则重处。”

    安庆,随差人带来的公文,还有一封私人书信,上面没有署名,交给了知府查志隆。

    查志隆面无表情,先看了公文,是催促他去南京的,扔过一边,拆开信件。

    私人信件则是嘱咐他留在安庆,等众人想办法挽救。

    看完脸色阴晴不定。

    他不甘心。

    心里的怨气无法出,他满肚子的委屈。

    第三日,查志隆提前到了南京,一路快马加鞭,狼狈不堪。

    他气愤不已。

    大喝。

    “吾来了。”

    很快就被收押。

    提审。

    他在堂下看着众人,咄咄逼人叱问道。

    “都责怪地方,可有谁为地方想过?朝廷严令考成法,吾要么完成朝廷今年的定额,要么放给卫所粮食,谁能替吾担责?”

    众人无语。

    “你还有理了。”

    殷正茂气急。

    “吾来了,诸公想要如何定吾罪,悉听尊便!”

    查志隆把带来的当地账册扔到案几上。

    有人捡起来,翻过,叹了口气。

    “那你就该被杀头。”殷正茂指责那人。

    查志隆闻言,冷笑两声,“公要杀吾头,吾头送尔之。”

    众人见两人说的僵,纷纷劝解。

    气氛稍缓,查志隆突然红了眼圈,“北方每年还有数百万两银子的固额输送。

    吾等则该死,一毛补入也没有,反而还要供应其他地方。”

    “不至于此,不至于此。”

    “吾等各地因为旧倭之事,每年又要额外加派百万两白银,只吾一地,一年就要派好几万两白银,吾之一地,一年岁额才有多少?”

    查志隆开始讲起自己的难处。

    “倭平已久,早令各部解散民壮,尔等贪图民壮之利,久不施行,如今又怨起朝廷来。”

    “呵。”

    听到殷正茂不留情面的责问,查志隆也豁出去了,不理会官场规矩,两步跑到殷正茂身前。

    “既然殷台要和吾对公账,吾就和殷台来对一对。”

    “城池要不要修,驰道要不要修,内廷每年的供应,要不要如期完成?水利要不要修,藩王的……”

    “吾一地的税额就这些,而所有都从田赋里出,殷台,你来教吾点石成金之术。”

    “吾不想解散民壮吗?解散了民壮,公事还是要做,安庆有钱招募人来做吗?”

    “事情吾要做,而税赋却不够,吾只能东西转乎,殷台高坐部阁,恐不知吾等之苦吧。”

    查志隆袖子一甩。

    殷正茂气急。

    “你在当地桥梁收桥税,食盐过境收过境税,渔民也要缴新税,杀猪宰牛都要缴屠牛税。

    还有间架税,各种税多如牛毛,商人都不敢过,如今你又喊收不到税,钱到底去了何处,恐怕阁下自己知道。”

    “好啊,殷台是说吾贪污了。”

    那人边说边取下外衣。

    “请殷台派人去吾家搜查,查出贪污的银子来,吾不等朝廷责罚,吾自尽以谢罪矣。”ltspanstylegt谷lt/spanstylegt

    众人连忙拦住。

    查志隆被拉了出去,毕竟还没有定罪,被几位同僚违规接了出去。

    几人在老地方,没有召人陪同,几人喝着闷酒。

    “自从改元之后,这官做起来越来越没意思了。”查志隆叹息一声,放下酒杯。

    “岂不是,事情要吾等做,罪责也要落到吾等。”

    有人气愤。

    “吾等做官为大明稳定地方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上好用考成法,不顾及吾等难处,只问结果,实在让人寒心。”

    “唉。”

    众人叹气,举杯共饮一杯。

    “自从江陵人当阁,堵死了吾等后路,连去官回乡修学育人都不行,唉,这朝廷。”

    那人放下酒杯,边摇头。

    “整吧,彼辈把国家整乱才好,吾等旁观即可,反正也不信任吾等,吾等尽了责任。”

    “可悲可叹啊。”

    查志隆心情最差,因为卫所之事,不知道会如何处置自己,内心感到不公,满心的愤慨。

    南京乱成一锅粥,安庆却静悄悄的。

    前番,卫所指挥使大闹安庆城,卫所士卒已皆知,众人无言,没有出声埋怨。

    因为指挥使是为了他们才出头的,众人都看着指挥使张志学。

    张志学几日没有修整边幅,只在大帐喝酒,下面将领带着士卒赶来,很快营地就聚集了上千人。

    马元图,张承祖等几个将官闯了进来。

    张志学醉醺醺的,指着众人,“吾带人围了安庆,不日朝廷就会派侍者来捉拿吾,尔等还在此作甚?”

    几人跪下。

    “头,你说咋办弟兄们就咋办。”

    “都滚。”

    张志学把酒壶砸了过去,众人出。

    独自在帐内,张志学两眼发愣,也不知道前番为何就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了那等事。

    是因为得知手下的家室做了暗门的生意?

    还是因为和查志隆多年来的私怨?

    可能都有吧。

    又拿过一壶酒,张志学猛灌。

    今朝有酒今朝醉。

    身后的事情,自己一介武夫,哪管的了那许多?

    安庆成城门紧闭,卫所也悄无动静,各自都在警惕,观看各方动静。

    朱翊钧终于等到南京来的奏报。

    “地方卫所闹事,乃私愤,因守备杨遇春不为禁,百姓汹汹,闹事者不能抗才退,因重处,以儆尤效。”

    “殷正茂怎么说?”

    张居正叹了口气,“殷台没有奏疏。”

    “何私愤,以致于敢围城?不怕杀头?”

    朱翊钧又问。

    张居正无奈。

    “只闻那张志学与知府查志隆有怨,两者矛盾且深,放粮之事是个引子。”

    “所以他就敢围了城?南京那边说此人还冲门,到底死了人没有?”

    “地方报并未死人。”

    朱翊钧点点头,要是有电报之类的就好了,两地只靠公文传递消息,看的他是扑朔迷离。

    只看公文,怎么看也看不明白,太不合常理了。

    “此事南京方面可有应对?”

    “南京有两种意见,因为争议大,没有定论,一种安抚,一种重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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