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启正说完看着宋羡。
一千兵马,换一个安心,也能少些愧疚?宋羡与宋启正对视:“朝廷旨意上说,让我接管兵马,宋家一千人在这其中,不过里面的副将和军头,若是有镇国将军的心腹,将军可以早些与我过文书。
既然我接手了白马岭,军务就不由镇国将军担忧。”
宋羡这话分明是在提点他,让他日后不要插手白马岭的事,这般的放肆、狂妄……
宋启正刚要去取桌案上的茶碗,听得这话皱起眉头,火气上涌,开口就道:“你这脾性不知随着谁。”
宋羡一眼看穿宋启正:“镇国将军是否怀疑过我并非你的子嗣?”
宋启正来之前想过宋羡会说什么,或许会问及当年刺杀之事,却怎么没想到会是这一桩。
宋启正眉头皱得更深:“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宋羡神情淡然:“镇国大将军提及弥补,可想过弥补我母亲?”
宋启正眉宇中的怒色再也掩不住,一掌拍在桌案上:“你非要在这里与我争辩这些?不管你母亲如何,都与你无关,我也没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你母亲,你不用这样质问我。”
这次押送乔副将去京城时,他见过乔副将几次,乔副将看到他之后,脸上露出讥诮的笑容。
那神情宋启正到现在他还记得,既然乔副将是辽人眼线,这些年定然瞒着他做过不少事,当年他遇刺时,替他审问刺客的人就是乔副将。
就算宋启正还有别的话想要与宋羡说,现在也都没了那个心思。
宋启正站起身冷哼一声,大步走出了衙门二堂。
这里虽然不是宋家,但宋家父子说话,也没有人敢靠近,曲承美站在远处候着,直到瞧见镇国大将军面色铁青的离开。
看来父子俩谈的不怎么样,曲知县叹口气,返身走回二堂。
二堂倒是一片安静,宋羡坐在桌案前如往常一样翻看公文,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曲承美上前将衙门里的公务与宋羡说了一遍。
两个人忙碌了一个多时辰,宋羡这才起身离开二堂。
“大爷,”常安走上前道,“谢大小姐没有回陈家村。”
宋羡本来幽深的眼眸,顿时明亮了几分。
宋启正和宋羡父子两个在府衙逗留,人人都担忧,唯有常安不急不躁,就算有天大的事,大爷心情再皱巴,只要有谢大小姐在,就全能抹得平。
宋羡道:“人在哪里?”
常安低声禀告:“之前在衙署,老爷走的时候我怕大小姐担忧,就说大爷有事与大小姐说,请大小姐去小院子里。”
常安心中思量,若是他没眼色的让谢大小姐在衙署里干等,明天一早他就会去白马岭陪程二爷。
程二爷不过就是吃了一碗面条,被大爷记恨那么久,从过年到现在马不停蹄地在外面跑,不知穿烂了多少双官靴,这都是前车之鉴。
宋羡不再耽搁,带着常安几个回到小院子里。
小院子炊烟袅袅,香气顺着里院的灶房飘出来。
宋羡站在院子里,看着那烟气,只觉得比一池春水还柔和似的,他一步步向前走,看到了在灶房里忙碌的人影。
挽着袖子,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将面条撒入锅中。
氤氲的烟气吹在她脸颊上,她微微偏过脸就瞧见了他。
谢良辰神情自然地道:“常安说你们赶路回镇州,还没有用饭,我煮了面,一会儿就好。”
宋羡这段日子着实辛苦,既要接手赵州事务,还要接手白马岭的军营,春耕的事虽说有曲承美在,但有些事还要过他的眼,但他不觉得有什么,前世他就是如此,早就习惯了。
可当静静地站在这里的时候,看着眼前的人,宋羡才觉得前世白白活了几十年。
屋檐下的燕儿飞出去尚有还巢之日,而他却一直都像一支离弦的箭,从来都是有去无回。
简简单单的一碗面,却香气扑鼻。
和面时加了蛋清,面条色泽白洁如银,根根如丝的面条上撒着翠绿的野葱,让人看着就肚腹发空。
宋羡拿起箸又放下,看向谢良辰:“一起吃吧!”
谢良辰想要推拒。
宋羡看向常安:“面够不够?让常安和厨娘也过来。”他亲眼看到她煮了许多,想来也是带了其他人的。
这样一来,谢良辰就不能拒绝了。
厨娘不知道大爷是什么意思,胆颤心惊地坐下来,忍不住偷偷去看了看大爷的脸色。
宋羡拿起箸,刚好翻到面条下的几颗馄饨,宋羡夹起来一颗送入嘴里,是羊肉馅儿的。
一个多月没有胃口的宋指挥使,吃了三碗面条,盛第三碗的时候,谢良辰差点忍不住要开口阻拦。
吃过了饭,常安端了茶进门。
谢良辰低声道:“方才镇国将军来,是为了白马岭军营的事吧?”
原来她是在担忧这个,宋羡微微弯起嘴唇道:“也不全是。”
谢良辰目光明亮,眼底似是有璀璨的月光,她靠着椅背,静静地听着,神情比从前轻松了些。
宋羡心中的欢喜,偷偷摸摸地又增加了几分:“乔副将被抓之后,宋启正该是察觉到了什么,我猜与他之前被刺杀有关,那时候他认为暗中安排一切的人是我,现在有了别的思量。”
宋启正一开口,宋羡就知晓他是什么意思。
事先有所表示,免得等查清一切时,发现错怪了他,宋启正这个父亲面上太过难堪。
宋羡停顿片刻接着道:“他也提及了白马岭,看出我有意西北,劝说我不要急着行事。”
谢良辰与宋羡四目相对:“眼下的确不是好时机。”
宋羡知晓谢良辰在担忧些什么,他嘴唇上扬笑意更深了些:“前世我也没猜到西北会突然内乱,但早就写了奏折准备剿灭前朝余孽,就算没有内乱这一遭,我照样能将西北握在手中。
今生如果有一日我要调动兵马,也一定会大胜而归。”
谢良辰听着宋羡这话,话语中隐约透着些桀骜和跋扈。
她第一次觉得这两个词不让她反感,反而觉得有些许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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