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良辰正坐在院子里的木凳上思量最近发生的事,试图将前因后果全都串起来,想得入神时听到门口传来马蹄声。

    谢良辰抬起头去看,只见人影一闪,脚下走得太快,如同一阵突然吹过的疾风,而这阵风就停到了她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

    宋羡眉头微皱,表情比平日里要肃穆许多,委实让谢良辰一怔,半晌才回过神来,连忙起身道:“大爷。”

    宋羡道:“脚受伤了?”

    谢良辰低下头看了看,才想起自己右脚确实有些疼,不过那是在匆忙中踹那独轮车时撞到的,算不上什么伤,她自己都没在意,就是突然起身时会有一点异样。

    宋羡道:“让郎中看了没有?”

    谢良辰摇头:“我自己瞧了,没有伤筋动骨,许先生在熟药所熬了豕膏,我回去涂一些就好了。”

    谢良辰说着从背着的小挎包里掏出了做好的豕膏:“这是许先生让我拿来的,给大爷治肩伤。”

    不知是不是错觉,宋羡的脸色比刚刚冲进来的时候好了许多,只不过那目光依旧没有从她身上离开。

    宋羡再次道:“真的没事?”

    谢良辰摇头:“没事,多亏了大爷教我拳脚功夫。”

    “进屋吧!”宋羡这才向书房走去。

    书房里放了炭盆,谢良辰将手里的豕膏递给常安,这才坐在锦杌上。

    屋中一阵阵暖意扑面而来,让她不由自主放松了许多。

    常悦上前仔细地将与萧炽缠斗时的情形说了。

    宋羡听说脱手镖上淬了毒,眉头又是一皱。

    看到大爷这般模样,常悦道:“是我大意了。”

    宋羡淡淡地道:“下去领十棍。”

    听到这话,谢良辰抬起头看向常悦,想要说些什么,却没有出声,这是宋羡治下的规矩,她就算开口,不但不能让常悦免了惩戒,反而扫了宋羡的颜面,也会让常悦更加难堪。

    宋羡不知为何,瞧着桌子上淬毒的暗器,就有一股怒火不停地上涌。

    屋子里静谧半晌。

    宋羡再次道:“怕了吗?”

    谢良辰知晓宋羡指的是那些辽人奸细。

    谢良辰道:“常悦他们都离得不远,我也知道不可能将他拿住,就是不能让他轻松脱身。”

    这话说完,她只觉得宋羡的神情更冷了几分。

    宋羡淡淡地道:“你缠斗的人叫萧炽,是萧兴宗手下的得力,此人右手手筋被挑断了,这脱手镖是从他左手丢出来的。”

    谢良辰听明白了宋羡的意思,宋羡肯定已经查看过,萧兴宗该是惯用右手,如果他右手没受伤,她可能躲不过去。

    “怕了吗?”宋羡再次问。

    宋羡的表情比之刚才更阴沉了些,谢良辰点头,态度比方才诚恳了许多:“下次我会多留心。”她会买袖箭和背弩,下次不能再这样没有任何准备就跟着常悦四处查人。

    少女清亮的眼睛中微微闪烁,宋羡从中看出她的思量,知晓她与他想的并非一桩事。

    果然,谢良辰道:“大爷,您能不能从作院帮我买几支袖箭?”竹管做的袖箭,到底不如铁管的好用,作院是朝廷打造兵器的地方,那里出的袖箭最好。

    宋羡心底的一簇火苗顿时“嘭”地一声,燃高了几分:“以后遇到这样的情形,不要轻易上前,人抓不住可以下次再抓,还用不着你以身犯险。”

    谢良辰还没说话,宋羡追问:“可知晓了?”

    谢良辰总觉得今日的宋羡有些古怪,仿佛只要她不点头,他就怒意难消。

    本着不去触他逆鳞,她点头:“知道了。”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萧炽之后,脑海中有个念头,就是不能让他逃脱。

    听到谢大小姐应承了,常安长长地舒一口气,这才敢上前奉茶。

    谢良辰小口抿着茶,将茶水喝了半碗,才接着道:“我也不是冒失要去抓那萧炽,就是对那货郎和萧炽有些熟悉。”

    “元平十四年十一月,萧炽在江宁以南受伤,萧炽受伤之时还有不少辽人奸细被抓,”宋羡道,“抓一个萧炽审讯容易,想要拿下更多辽人奸细,总要通过衙署之手。我让人去查卷宗,寻找元平十四年,有没有州、县曾抓住辽人奸细。”

    谢良辰的心一阵乱跳,宋羡说的这些,正是她现在需要知晓的:“我的养父母应该十分熟悉辽人奸细,否则我不会知道木齿,不会察觉那货郎手中的货郎鼓有问题,更不会熟悉萧炽。”

    宋羡道:“你还记不记得那场疫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谢良辰摇头:“我记不得了,但苏怀清说过,是从元平十五年冬天就开始陆陆续续有病患,苏怀清是元平十六年四月找到的我,七月底将我带回了镇州。”

    宋羡道:“萧炽在元平十五年三月回到了辽国,以萧兴宗一贯的手段,萧炽被抓,他定要报复。”

    谢良辰道:“难不成我养父母的死,那场瘟疫可能与萧炽有关?若不然无法解释我为何熟知这些,不过也可能是……”

    知晓这些除了想要抓辽人奸细,也可能本来就是辽人奸细。

    虽然谢良辰不想这样去思量收养她的李家夫妇。

    “你发现木齿时,是下意识的要将木齿拿出,以防奸细悄无声息的吞下藏匿,”宋羡道,“照此推论,你知晓这些是为了对付辽人奸细的可能更大。”

    谢良辰点头。

    宋羡接着道:“前世你可与辽人有往来?”

    这仿佛是宋羡第一次主动问她前世的事。

    谢良辰道:“没有。”

    宋羡道:“即使收养你的李氏与辽人有来往,你牵连也不深,否则辽人定要寻你。

    就算到了最坏那一步,李氏是辽人奸细,你只需不再走错路。”

    听到最后一句话,谢良辰面露诧异,没想到宋羡会如此宽容。

    也许旁人还不够了解,只有宋羡最清楚自己的意思,“你只需不再走错路”可不止是一句话而已。如果过去她确实有错,她只要不再走错路,之前带来的麻烦,他会帮她解决。

    因为以他对她的了解,她不是那种不择手段作恶之人。

    不知是不是情绪太过纷杂,此时宋羡目光有些闪躲,生怕被看出心中所想。

    他站起身吩咐常安:“准备马车。”

    谢良辰正要说,她的脚伤不用坐车,就听到宋羡接着道:“不去看猛火油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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