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得卿位对于智瑶来说并不是一件值得激动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是一种以功得位的典型,不是什么父死子继。
事实上是智瑶以前不愿意,要不然早就能够获得卿位。
所以,比如魏驹、韩庚等一些二代依靠祖辈的荣光和家族的实力才获得卿位,某种意义上做成诸多大事的智瑶获得卿位显得更加得体。
当然了,智瑶就是出身好,有一整个智氏能被调用。而这个其实就是起点高的好处,反过来说有些的人出身不低,他们却是难以办成什么事。
智瑶获得卿位不用“名正言顺”来定义,其实是父死子继才是这个时代的“名正言顺”,立下功劳再获得高位反而不是社会的主流。
说白了当代就是一個“王侯将相有种”的时代,功劳什么的是次要,有一个好爹才是至关重要的。
享受了出身带来的实际好处,智瑶才不会干端起碗吃完再骂娘的事情。
智瑶有心去改变出身决定一切的现状,做法方面却是不会太急。这么做可能有点情操在内,更多是希望给自己的国家铺路,未来能够挖掘出更多的人才,完成立国之后的另一个伟业。
那个伟业在智瑶看来是大一统事业,其实干的却是一种谋朝篡位。
事实就是,目下周王室的周天子还是共主,哪怕周天子没有实权,一天被承认为共主,人们的认知中现状就是一种大一统。
需要哪天没有了天下共主,各分封国不再视对方为统一体制之内,大一统的理论才会有其基础。
有天下共主为前提,打的是一种争霸的战争,期间的扩张和灭亡就是一种优劣淘汰,够不上太高的意义高度。
因此吧?那一天诸侯还承认周天子是天下共主,在这种背景下智瑶却想将所有诸侯兼并掉,说难听了是谋朝篡位,修饰一下则能用“革命”这说法。
就是革命没错了,人家成汤很早就革过命。
只要智瑶能做得好,未必不能得到一个“智伯革命”的历史定义,是吧?
智瑶觉得自己获得卿位是理所当然,其余人却不那么想。
首先,智氏内部在得知智瑶获得卿位,并且是成为下军将,人心得到了极大振奋。
再来就是智氏之主智申作为“元戎”,再有智瑶成为下军将,一下子就掌握了两个军团的编制,瞬间让智氏族人、家臣和附庸觉得家族变得极其高大上了。
尽管智瑶内心很平静,还是知道提振内部人心的作用,抓住时机赏赐一些本来就会受赏的人,再规划出一批物资用在各阶层赏赐上面。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本来并不是什么贬义,后来才在词义上慢慢变了味而已。
在家族体系之下,哪怕是到了宗族体系的时候,一个人发达了就会让整个集体有好处。
同理,一个人发达了很多人会获得好处,他们享受到了鸡犬升天的益处,等某天那个人倒霉被一起清算,讲实话就是没有无辜之人。
很简单的道理,哪能光占便宜不承担其后果。
所谓的好处不一定是仗势之下的为非作歹,平时吃喝用度也能算得上。
毕竟,谁也不知道用于吃喝的钱财是怎么来的,扯基本就是扯不清。
有了以上的观点,能说连坐很酷烈吗?怕是不能的。处置的时候不干一刀切的操作,其实就是最大的公正了。
毕竟,祸不及家人,是不是要有一个福也不及家人的前提呢?
成为“卿”的智瑶获得了一个任务,与魏驹一起操办晋定公的丧礼。
“予一人未派天使至,诸侯亦需以邀请,另有墓室尚未修建一事。”魏驹其实不想留在都城,奈何死了国君呢?
诸侯死,确确实实是需要周天子派人过来进行确认。
不管是不是寿终正寝,其实等天使到了之后,死了许久的诸侯哪怕是有冰块冻着也会是硬邦邦的模样,除非是有明显的伤口,要不然还查什么死因啊?
所以,诸侯的死有没有蹊跷全看该国的大臣怎么说,认为是寿终正寝的话,哪怕死因蹊跷都不作数。
列国之君派人参加同级别的诸侯丧礼是必做的事情,哪怕两国出于战争状态,也能是边打便参加丧礼。
要是在更早之前,其实是一国君主薨逝,战争会暂停下来,只是这种共识早就就不被遵从了。
再来说墓室。现在反正是没有给活人修墓的做法,无论生前是什么身份,死后也就是占一块摆放棺椁的墓室和几个放陪葬品的陪葬室,真不会占太大的地方。
什么各种过道以及机关之类?他们压根就没想到以后会有人胆子大到去盗墓,并且也相信自己的子孙能继续富贵下去,只要子孙依旧富贵,谁敢去掘墓,也就没有搞那些复杂玩意的必要。
至于地宫之类的?晋人的贵族会有自己的家族墓地,一般是家族不灭亡就一代代葬在那个墓地,还真是会挖掘到地底下,再建造地下的各种摆放室,只是真没有达到地宫的级别。
晋国的公室有自己的墓葬区,以前的大宗翼一系在“故绛”,成功以小代大的曲沃一系在“新绛(新田)”。
魏驹说新的墓室没修,说白了就是谁都没有想到晋定公会突然间薨逝,搞得一应准备全部没做。
“予一人特使、诸侯吊唁使未至前修缮便是。”智瑶有些不懂魏驹提这种小事做什么。
魏驹说道:“便是最快亦需两月。”
这一下智瑶懂了。
魏驹这是嫌弃在“新田”的两个月之内无所事事是在浪费时间,谋求找到合适的借口离开,前往“赵”地继续指挥魏氏的军队呀。
换作是智瑶,他实际上也不会想待在“新田”,想的绝对是赶紧奔赴战场。
“恐有非议。”智瑶提醒道。
魏驹当然知道会有非议,不是想让智瑶先答应下来,再寻得智申的同意嘛。
“战事如火,驹及时赶回,当是无碍?”魏驹说道。
话都到这份上了,并且魏驹愿意承担非议,谁还能讲什么呢?
智瑶说道:“或可使庚与瑶并列。”
意思是让魏驹先找韩庚沟通,要是韩庚顶上来,起码能减少世人对魏驹的非议。
“瑶之情谊,驹必不相忘。”魏驹说道。
有些话说说就算了,其他人过耳也别当真。
不过,智瑶长久以来还真的是表现极注重情谊,不止事先通知赵伯鲁出奔去了秦国,还帮赵氏在国内留下一个赵楷继续祭祀。
人要装就装得像一些,能够装到进入坟墓,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恰恰是智瑶努力扮演好自己人设一部分,包括魏驹在内的一些人还是比较愿意相信智瑶的为人。
很快,魏驹处理好一应事情就往“赵”地而去。
临时接过配合任务的韩庚,他其实对跟智瑶一起执行任务没有排斥,甚至可以说觉得是个机会。
两个人闲聊时,不免会提到赵氏,真或假不重要,反正都是为赵氏的下场感到唏嘘。
“首祸者便是赵氏,魏氏相攻并无罪责。”韩庚表达了这一立场。
推动“始祸者死”这一法度的人就是赵鞅,然後又是赵鞅推動范氏和中行氏被定性成为叛逆的事实。
那么是什么情况?也就是赵鞅不讲究,自己立下了规矩不遵守,为人方面其实也没有讲过什么规矩,碍于赵氏的强大,当代没人口诛只是记录史册笔伐而已。
现在?赵氏在晋国除名已经是定局,雪中送炭的人少有,落井下石的人一大把,赵氏的旧账被人翻了底朝天,再有诸“卿”联合声明晋定公死于赵氏之手,世人对赵氏的舆論几乎是怎么难听就那么骂。
智瑶知道韩氏现在很没有安全感。
那是韩氏没有盟友,再来就是自身实力对比智氏、魏氏有点弱了,十分害怕智氏和魏氏连韩氏一块收拾掉。
智瑶让左右人等下去。
面对这种情况,韩庚有些惊疑不定,搞不懂智瑶是要做什么。
“我家得证物,详实记载定公派刺客刺杀我父子。”智瑶抛出一个猛料。
确实有那份证据,还被诸以文字,有相关的调令记录。
韩庚呆了。
智瑶又说道:“另有实证,韩氏亦是刺客之一。”
韩庚霍地站起来,脸上有惊讶也有恐惧,抖着脸颊手足无措看着智瑶,恐惧比惊讶要多得多。
“证据或是他人伪造?其间亦有韩氏行刺证据确凿。”智瑶又说道。
有没有那些证据根本不重要。
还是那一句话,因为智氏实在是太强大了,根本不用刻意去调查谁是凶手,只要智氏认定是谁派遣刺客,即便不是也是!
“我、我、我家……,我家絕无行此事之举!”韩庚极短的时间内额头布满了冷汗,舌头也变得不灵活了。
智瑶幽幽地说道:“留有证据啊。”
这个时候,韩庚频频张望四周,很怕突然间有智氏的甲士冲进来。
智瑶说道:“瑶本不欲灭赵,奈何……”
韩庚是真的太害怕了,很努力倾听有没有听到惨叫声或闷哼声。
要是出现了异响,代表的是韩庚带来的武力被解决掉,他今天不死也会失去自由,韩氏失去家主会在混乱中低于其他家族的入侵。
“灭赵是魏氏先动的手,智氏立刻跟上。这两个家族太有默契了!之前魏驹突然离开,程朔、博览道不在‘新田’,他们该不会……”韩庚越想越怕,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
只听智瑶又往下说道:“亦有魏氏行刺证据。”
啊?
韩庚被这个转折弄得失去思考能力,只剩下怔怔地看着智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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