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停顿了几秒,涅希斯滋滋地笑了出来。
“我故意留下破绽,作为一个对你的考验。你今天的表现非常不错。”一般来说这样的表情紧接着必然是这么一句。以查扬起眉毛,垂着眼睛瞥着全知之眼的侧边,听见他说:“白色的熊!那是什么东西?!我完全没见过!”
没见过。以查心想。“恐怕不会吧。”他嘴上平淡回道,“那只是一只普通的白熊。”
那当然不可能是一只普通的白熊。
“对。很对。”
涅希斯晃了晃,像一大坨粘稠的蜂蜜,“吧嗒”落在地上,提高了声音。“可是。问题也很明显,就像屋子里的我一样,看不到的都是真正的瞎子——我说的不仅仅是视力。你看,如果你只想和我谈论一只普通的白熊。我应该早就从你那张坏兮兮的面孔上看出来了啊!”
“所以你对它毫无头绪。”
以查拍了拍衣服下摆,准备结束谈话。
“别急。别那么快下判断。还没结束呢。我是说,还没开始!”
涅希斯一下子趴在内墙上,几乎把整个身子都挤了上去,瞳孔像给透明的障壁开了一道长长的拉链,他用不知道哪儿长出的比例失调的小手敲打墙壁,咚咚作响:
“我们完全可以像两个瞎子一样交流!按你原先的打算。你把事情的始末告知我。我和你一起分析。”
“嗯。”
以查无动于衷,站起身。
“你不会认为连我都一无所知的事物,会有其他存在知晓吧?”涅希斯说。这种语气在他口中从未出现过,有极大可能是代表了“急切”。另一丝端倪则来自他敲击墙壁的频率——速度明显变快了。“即使没能观察到,我的知识也绝非其他存在可以比拟。找我商量依旧是最好的选择。你对此非常清楚……”
他停顿了一下,迟疑道,“以查因特。你绝对乐意向我分享这样的未知信息。也绝对愿意从我这里获得知识。所以,为什么不?”
“因为我还有别的事情?”以查没有笑意的笑了一下。
“什么?你知道我们面临着什么吗?连我都一无所知的谜团。全知之眼的盲点!”涅希斯提高声音,几乎引起整个房间的震动——“世界的最黑暗处!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都没能引起你的一点热情?这不是你!我不认识你了!”
“如果你的盲点没有那么多。这番演讲会更有煽动力。”
以查已经移动到门边了,斜靠着门框,“依现在的情况,有一定可能,那只是一个遮蔽盒罢了。或者是蓝勒温最新的小动作。不瞒你说,对于类似的麻烦我快兴奋不起来了。另外,它在仅有的接触中看不出加害的意图,这足以降低它在我心中的威胁等级。”
“我们谈论的是威胁等级吗?我们谈论的是神秘等级。详细告诉我发生的事,我或许足以告诉你那头白色的熊是不是我们的敌人。”
“不错。”
以查点头,“我非常想要知道。”
他反身就走,就好像没听见身后咚咚的拍墙声一样。
他当然想知道。看来涅希斯更想知道。他们能达成完美共识——这种机会可不是每天都有。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涅希斯确认对此一无所知后,他已经把蓝勒温和无羽者背后操纵的可能从心中排除了。
信赖直觉是愚蠢的行为。要是以前,他会这么想。但活脱脱的反例就在他的书房中,进行着那些它完全不知道已经超出自己浅层意识的工作。
一只白色的熊来到柯启尔的图书馆中灌溉鲜花,救活徘徊在生死边缘的弱者。他要觉得这还是一种充满阴谋的举动,那未免有点魔鬼了。
他今天不是魔鬼。他有机会成为。曾经有那么几秒成为。甚至未来也很有可能成为魔鬼。
但今天不是。
这是他拒绝涅希斯邀请的原因之一。现在想想,甚至是其中比较重要的原因。
……
以查现在在第三阶影堡之外,相隔甚远的石柱上等待着。军事会议还未结束。嗡嗡声似近实远——或许有恶魔不知道,伴侣仪式已经部分的进行过了,其中分享的位格足够让他不再受魔王广播所困。
不过他没有进行屏蔽,默默倾听着。
可以感知到所有重要的恶魔都还在,除了原本就不在,现在也不应该在的度玛公爵。侵略宇宙的计划仍然在讨论中,不过内容早就比一根直线的两头离得更远了。大部分时间是别西卜在说,少部分时间是别西卜的分身幼体在说。只有在她提问(只能有一种回答)的时候,恶魔军官们才应声——这点倒是没变。
齐努流斯在他来的这段时间内还没有发过言。
似乎已经早就经过主物质位面的议题挺长时间了,现在正在热议的是对遥远而难以捉摸的万象森林位面的征服。
以查听了一会儿,发现日程已经排到了一万五千年之后。
他又听了一会儿。不远处传来一声干涩的钝响,然后是窸窸窣窣的声音。
转过头。
一位形似一个钳子般的结构体女郎落在他的身边。是终点事务所的员工。后面的是黏糊糊,滑溜溜,纠缠一团,体型庞大的塔粒粒奇——在阴影下看怎么都像一颗多余的肿瘤。
“哼。”塔粒粒奇说。以查支着脑袋看着他,等待着这个招呼完成——一鞭戳进脑门。不过大生命师好像并无此意,只是举起几只藤蔓,和他怒气冲冲地对视。
在这当儿,夹子女郎走上前,从她那线条简洁,绝无可能藏匿任何事物的身体中掏出一只手。
一只单独的手。覆盖着黑色硬皮,肌肉健壮而富有弹性,从手臂根部截断——或者它原本就没有手臂根部之外的东西。
以查解开斗篷的一侧,让架子女郎把那只假手装在缺失的胳膊上。然后举起新的手臂握了一握。
就像穿错了手指的手套一样,它一点也不舒服,而且不怎么听使唤,刚才的动作让他给了自己胸口一拳。
塔粒粒奇瞪了他一会儿,然后沙沙笑起来。
“你不如让我给你做个手术。恶魔。”大生命师开口嘲讽,“身体方面的技术你竟然不求助于我?难道是怕我偷偷割走你的灵魂吗?放心,不该拿的我一分也不会要。”
“您要做的话早就会做了。”以查费了一番力气把新手藏进斗篷里,转头看着夹子女郎。
“一切依照您的管理。我们没有再使用分类法了。老板。”女郎低头说道,“因此也造成了工程延期。我们等待您的处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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